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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是听说,一个日军分队在济南附近凭空蒸发了,公使找政府要说法呢。”
“蒸发了……那……那关舅舅什麽事?”
穆怀霜正在掏耳朵,听到这话顿住了,看他的眼神好似在看傻子:“少爷,你是不是坐牢坐傻了,他到底是不是你亲舅舅?”
商隐这才想起来,薛宗耀似乎还兼着巡阅山东的职务,日本人在他的地盘上吃了亏,当然不会让他好过,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被撤职啦!政府总要给日本人个交代,何况现在这个节骨眼……”
也是,欧洲正在会谈,万一这边打起来,前方又谈崩了,中国有几分胜算?商隐觉得可笑,薛宗耀拥兵十万,大小也算是一方诸侯,竟像是个纸糊的,说下台就下台。
不过再一想,又觉得没那麽简单,薛宗耀要是任人宰割,随随便便让人一撸到底,这十几年不是白混吗?
商隐被捕,傅聿阁一宿没合眼,原以为商隐会一样地想他,没想到人家跟穆怀霜聊完便靠着窗户阖上眼,睡了。傅聿阁坐在副驾,回头想跟他说说话,盯他半天,悻悻地把脑袋缩了回去。
穆怀霜看在眼里,笑而不语,傅聿阁那点心思怎能瞒得了她,毕竟她曾认真问过赵当家:“爹爹,为什麽你和娘都是男孩,我是女孩?”
赵霜当时就惊掉了下巴,涨红了脸否认:“大妞,不许瞎说,那不是你娘!”
“可是王妈她们说,两口子睡一个屋就会生出娃!”
“这……”赵当家为难地辩解,“那你也不是他生的嘛。”
“你俩睡一张炕,你是我爹,他不就是我娘吗?”熊妞乌溜溜的大眼睛,像照妖镜,把赵当家照了个无所遁形,然后,不知道哪根弦没搭对,她突然放声大哭:“我要娘!我要娘!”
赵当家的头嗡地大了,等到低声下气地把闺女哄好,他仰天长叹,默默决定以后把办事场所转移到后边的山头去。
第 29 章
薛宗耀很心烦。
自打从蔡淳那里回来,每天没了个对自己性命虎视眈眈的叶青阑在身旁,他心里空空蕩蕩,怎麽都不得劲。但既已完璧归赵,此时再去挖老蔡的墙角,又未免太过小人。
本来滥做好人赔了个叶老板,已经够闹心了,偏偏还有个不识相的儿子,三天两头上门添堵。
薛靖淮晃着大个子往沙发上一坐,三句话不离叶老板,简直让薛宗耀怀疑叶青阑给他下了蛊,于是老薛心里愈发不痛快,终于忍无可忍地发话:“你闭上嘴,带兵去湖南打段峻峣吧!”
薛靖淮说得正起劲,一听这话,突然就愣了。
他可不想去湖南。他觉察到,往轻了说,他爹是在找个借口支开他,往重了说,他爹没準是想借湘军的刀杀了他。湖南有那麽好打?湖南是段峻峣的地盘,段峻峣是蔡淳的旧部,当初没了蔡淳,是他出来主持大局,才没让湘军被人收编了去,谁不知道段峻峣是出了名的扛打?
想到这里,薛靖淮的心冷下来,难道老头子已经狠到自绝香火了吗?
他正在思量,薛宗耀又收回成命:“算了,我再想想。”
过了几天,薛宗耀果然没再提攻打湖南的事,而是正经下了军令,密调薛靖淮所部中央陆军第三混成旅移驻北京,具体行动等待下一步指示。
薛靖淮不解:“爸,我在这里待得好好的,调我去北京干嘛?”
要说还是亲父子,薛宗耀麾下别的师长旅长,哪个敢跟他这麽说话?
薛靖淮已经许久没有正经打过仗了,过惯了安逸日子,真让他上战场接受枪林弹雨的洗礼,他内心一百个不愿意。
“军令如山,让你去你就去,别他娘废话!”
好吧。薛靖淮无可奈何,带兵离开天津,在京城外驻扎了一段日子,没有等到任何指示,倒是有一日,突然听说城里闹起了学生运动,他心里一惊——难不成让老头子早有先知,让他来镇压学生闹事?
他看着傻,心里可拎得清,不论地痞流氓,还是土匪山贼,让他去收拾一顿都不成问题,但要让他对着学生舞枪弄刀,这是冒天下大不韪的事,他不能干。
事情果然出他所料,他没等来薛宗耀的指令,先等来了薛宗耀被撤职的消息。
薛靖淮心疼老父亲,更感前途渺茫,接到电报那个傍晚,他独自站在营房外边,对着漫天晚霞抹眼泪。
眼泪还没干,就接到另一封电报,这次是薛宗耀发的,大意是让他取道古北口,北上,把军队移驻到热河去,确切地说,是热察交界。
薛靖淮心里又打起退堂鼓,心说老头子既然下了野,为什麽不好好做寓公,竟然还有閑心把他支到察哈尔边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