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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烨旧伤未愈,新伤又起,就算好好卧床修养,各种外涂内服的药都用上,也得至少二十日。
“二十日?”萧云从面生忧色,齐军围城二十日,粮草倒还无所谓,坞中储备足够,只药草紧张,怕到时候伤兵无法及时救治。
“有个方子,倒是能助伤口快速愈合,但以前的服用者有头晕目眩,甚至猝死的,后来就停用了。”
苏鸾儿见萧云从忧急,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能有多快?”萧云从忖度着。
“五至七日,便是他背部那般t伤口,最多不过十日。”
萧云从目光一下子清亮起来,看着苏鸾儿,却又沉静了下去,默然思量片刻,才问道:“那方子的致死性,大概有几成?”
苏鸾儿摇头,“不好说,但凡有一个人出事,就会立即停用的,不会再去试验什麽致死性。”
萧云从又陷入沉思,如果不能救檀山坞危难,黎烨是生是死都不重要,他自是有心搏一搏,让苏鸾儿给黎烨用那药方子,只怕,她不会同意。
“坞主,不能让黎世子先下令退兵麽?”苏鸾儿问。
萧云从摇头,“无用。”
此次攻城,与其说是沖檀山坞来的,不如说是沖黎烨来的,就是要置他于死地,他现在露脸,那些齐兵不一定会听他号令,且他容貌与之前大不一样,若齐军将领咬死他是冒认,一律杀无赦,檀山坞和黎烨,恐怕要死在一处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送他回到齐军阵营,余下的路,是生是死,全看他的本事了。
他们达成交易,他保黎烨平安出城,黎烨退兵,带他面圣,檀山坞的前程,由他自己去向圣上谋取。
“可否,给他试试?”
话虽出口,萧云从却还是犹豫的,很快解释:“坞壁危急,黎世子也身陷其中,一亡俱亡,怕是没有那麽多时间。”
他想告诉女郎,而今是万不得已才会出此下下策,他绝无意谋害黎烨,也绝不是那等罔顾人死活的无良之辈。
虽然他曾嫉妒黎烨经常随女郎出诊,赖在诊房看她的医书,和她讨论医理问题。
但,他没有想过杀人。
若论私心,他确实有点想知道,女郎会不会因为潜在的危险,拒绝给黎烨用那个药方。
苏鸾儿沉默不语,于公于私,她都该毫不犹疑地答应萧云从的提议,但作为医者,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想了许久,她道,“我去问问黎世子的想法。”
就算要用,也得让黎烨清楚其中的危险,让他自己做选择。
“头晕目眩,甚或猝死?”黎烨听完苏鸾儿所言危险,自是生了顾虑,但想到要做的事也迫在眉睫,等不得,便道:“生死有命,只管用吧。”
苏鸾儿愣了下,很意外他这样果毅就做了决定。
黎烨亦在看着她,目光里好像有很多话,最后,却只是说了句:“若我真死在这里,烦请苏大夫为我收尸,不必归葬长安,医馆后面那片坟地葬了便可。”
说起那片坟地,黎烨不觉记起一件事。
有次出诊,归来已是深夜,经过那片坟地,他不小心碰了下药箱,发出咕咚一声响,女郎受了惊吓,立即抓住他手臂,身子也不自觉贴了过来。
那是记忆中第一次感受到她的温度,她的手很清凉,像一块浸透了寒水的冷玉,贴着他的身子却很柔软,惊慌失措里带着些突如其来的依恋。
那样的感觉却是昙花一现,她很快就撇开了他,留给他一个愠恼的眼神。
果真命丧此地,长安亦无甚可留恋之处,不如就葬在这里。
“好。”苏鸾儿答应了,语气寻常地有些淡漠。
黎烨目色滞怔了一息,大概见惯生死的医者,都是如此镇定?
他真死在这里,葬在这里,也不过多一座坟头,对她而言,没有什麽特别意义。
黎烨沉默着,收回了黯淡的目光。
当晚,苏鸾儿就给黎烨用了那个方子。
用了四五日,黎烨虽有眩晕之感,偶尔伴有头痛,却并不严重,在苏鸾儿行针之后基本就没了症状,身上的几处伤口愈合得极快,虽然留下的疤比之前的都要丑陋。
但他能下床走路,能跑能跳,能拿长刀了。
黎烨出城之后第五日,檀山坞城下的齐军就尽数撤走了。
齐军围城半月,坞中阴云密布,人心惶惶,至此终于松了口气,却也未敢完全松懈,生怕齐军去而複返,攻其不备。
萧云从在收拾行装,要去长安面圣了。
“我已叫药商往这里送药材,大概过几日就会到了。”萧云从望着为她行针的苏鸾儿,说道。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