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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又听阿旺道:“哦对了,还有赌场的俏娘!”
“俏娘?”顾山青问道。
阿旺脸上突然现出一丝不安,顾山青不动声色道:“她和这三个人可有什么过节?”
阿旺犹豫道:“好像有传闻之前陈三纠缠过她,那也是很久之前了。她来也是因为在她的赌坊死了人罢?”
顾山青没有回答,走到墙边取下一只火把,走到陈三的尸体旁。
尸体脖颈处的大洞凝固成了一团污糟的浑浊颜色,散发着股股恶臭。
顾山青举着火把弯腰细看,在一片混沌的腐肉中,颈骨的断面干脆利落,正像是颈骨瞬间切断的样子。然而若说是被怪物咬断,那又有哪种怪物的牙齿如此锋利,如此巨大?
他走到王五和另一人身边查看,断口也是同样。
阿旺随顾山青一道看向尸体,没了刚才的兴致,恹恹道:“顾大人,您和苍殊大人一定要抓到凶手啊,真是太吓人了。”
“定然尽力而为。”
得了他这算不得保证的保证,阿旺甩甩头又恢复了精神,开始在顾山青耳边喋喋不休地讲起了陈三和王五的生平故事。
等仔细查验完三人的周身,确认尸体除了没有头之外再没什么别的异常,顾山青便准备告辞离开。走之前,问道:“那赌坊的俏娘现在在哪?”
“赌场关门了,那应该在家吧?她家就在镇西观音祠边上,一座漂亮的二层小楼,顾大人到了那一看就知道。”阿旺回答,眨了眨眼又道,“说起来,苍殊大人也问了这个问题呢。”
想起昨夜苍殊的样子,顾山青饶有兴味道:“是吗?”
阿旺莫名更欢快了,带着几分骄傲道:“是啊!有事随时找我啊顾大人!”直到顾山青走出好远,仍在殷勤地挥手。
离了巡捕房和过于热情的阿旺捕头,顾山青思索了片刻,决定再去一趟赌坊。
小镇不大,到哪里都是步行的距离,巡捕房和主街又相隔不远,他很快到了赌坊门前,正要推门进去,却隐隐听到坊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呓语,夹杂在翻箱倒柜的细碎摩擦声里,说不出的诡异。
顾山青正待细听,突然有人在他身后清了清嗓子。
回过头,苍殊在距他一臂之遥处站得笔直,冷冷道:“君子不欺暗室,当光明磊落。”
他来得无声无息,应该是刚刚降落。
顾山青苦笑,正要解释,却听到屋内的人突然发出大叫:“啊啊啊啊……!”
声音惊恐至极,仿佛肝胆俱裂。
苍殊脸色一变,两步上前猛然一推,房门轰然大开。
一个头发蓬乱,衣衫破旧肮脏的人像见鬼了一般半瘫在地,踉跄后退。退到一半又戛然停住,翻过身趴到地上,低头边嘟哝边四处扒拉,似乎在寻找什么,对顾山青和苍殊完全视而不见。
顾山青走到他身边,蹲下身来,只听他口中翻来覆去地念道:“核桃…核桃…核桃杀了人…必须得找到核桃……”
顾山青试探着问道:“你可是吴老二?”
吴老二充耳不闻。
苍殊也站到他的跟前,观察了片刻,对顾山青道:“没用的,他已经疯了。”说着将一个小钱袋扔在吴老二眼前,“拿去买核桃。”
吴老二飞身扑住那个钱袋,紧紧地攥在手里,口中喊道:“找到了!找到核桃了!找到了!”就这样叫喊着狂喜地冲出了门。
顾山青看向门口,同情地摇了摇头,回身道:“苍殊大人前两日也去看过尸体了?有何见解?”
“绝非寻常妖兽所为。”苍殊冷声道。
“不错,那断口太过整齐。镇民说他们的头是被一口咬掉的,可我实在想象不出有什么妖兽能够咬出那样的伤口。”顾山青点头道。“而且,如果真的是妖兽,为什么只咬他们三个,不咬别人?”
苍殊不语,抬头察看天花板的血迹。那应该是最后一次案发时留下的,前两次的血迹早在赌坊重开时就被清洗干净。
心脏不知道主人没了头,依然忠诚地将血液向上泵送。而尸体倒下后流出的血则被逃跑的人群蹭得混乱又模糊。
顾山青避开血迹,蹲下身,埋头研究起散落一地的赌具。过了稍顷,他扶起一张赌桌,用心将牌九码整齐,又反手把桌子推倒,让牌九再次散落。
苍殊听见了动静,挑眉看向他。
顾山青朝他招招手。
苍殊眉毛挑得更高了,但还是走了过去:“你发现了什么?”
顾山青答道:“一般桌子倒下了,东西掉在地上都是乱的,但大人请看此处。”
他指向地板,门后一排整齐的牌九落成一个弯弯的弧度,甚至连对子都是成套的,在周围的一片杂乱无章中甚是显眼。
苍殊道:“这是怎么回事?”
顾山青又捡起一枚骰子,对苍殊道:“大人的眼力天下闻名,可否看看这骰子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苍殊接过他递来的骰子,拧眉一看,答道:“不错,这骰子上有一个小孔,大约只比发丝稍粗。”
顾山青又递过几枚牌九:“那这些呢?”
苍殊将牌九挨个检查一遍:“也是同样。”说着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小的铜制圆筒,化出一根小小羽毛飘入其中。
圆筒闪了一闪,一端骤然亮起。
顾山青立刻认出这是扶正按察使大名鼎鼎的聚火筒,是取了九州至南的熔冲山地下万尺的精火,以密不外传的微型阵法封印在铜筒里做成的。只需输入一点灵力便会亮起,收回灵力就会灭掉,直到圆筒中的精火耗尽。
精火采之不易,聚火筒做起来更难,在世上流传的超不过两手之数。
而苍殊在这个时候将它点了起来。
他把聚火筒亮起的一端贴到一枚牌九上,牌九的另一边果然有一束极细的亮光穿出。
苍殊道:“看。”
却只是为了向顾山青证实他说的话。
顾山青有些无奈地看向苍殊,他不明所以地冷脸看了回来。
在那坦荡的目光里,顾山青扭过头去,心道不愧是王亲国戚,就是财大气粗。
苍殊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依然举着那牌九,道:“这是千术?”
顾山青沉吟道:“有可能。不过这得见到赌坊掌柜本人才能验证。听说苍殊大人也向巡捕房的阿旺询问了她的住处?”
“不错,前夜我感到了……”说着,苍殊突然顿了一顿,又接着道,“……一些气息,来赌坊察看,正遇到她鬼鬼祟祟从后门进来又匆忙跑了。我看她样子太过惊慌,随口问了捕头一句。”
一个弱女子半夜在自家死了人的店里碰到一个高大男人,不惊慌那才是真有鬼。顾山青在心中暗诽,又生出好奇,不知他感觉到的气息到底是什么?但既然苍殊不提,那必然是说不得、问不得的。
他转而点头道:“那我们两个就先去狐俏娘住处拜访一下罢,正好也了解一下案情。”说着便往外走,走到一半脚下一顿,“对了,大人这次是只身前来?我一直听说大人有两个手下常伴左右。”
苍殊微微摇头:“他们脚程稍慢,暂且未到。”
镇西的房子挨挨挤挤,俏娘的小楼精致却并不惹眼,不大的院子开一个红色小门,单看那用心雕琢的门环就能觉出细腻的小女儿心思。
可惜这番心思到了有些人手里,就成了牛嚼牡丹。
顾山青和苍殊站在俏娘的门前,苍殊“咚咚咚”把门敲得震山响,但等了许久也无人回应。
苍殊沉声对门道:“我乃扶正按察使苍殊,若再无人应门,我可直接进去了。”声音中渗透了些微妖力,能穿透阻隔直送到人的耳边。
周围的房子里有高高低低的人影悄悄从窗户院门探出头来,好奇地看向两人,顾山青转头对他们客气地微笑,勉力想打消他们的疑虑。
又等了一刻,苍殊终于耐不住,道一声“失礼了”,敲门的手猛然向前一送。一声木闩猛然折断的裂响,门缓缓开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