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幼院顾名思义,主要面对女性和婴幼儿。
贺竞云和沈惟两个男性,去挂号的时候被窗口的医生用略带诡异的眼神盯着看了半天,直到他解释是在附近出了车祸,离这里最近后,医生被沈惟狼狈的模样说服才收回目光。
这个时间普通门诊已经下班了,于是他们从大厅穿过去走向急诊。贺竞云走在前面,沈惟亦步亦趋跟着他,手里还捏着刚刚的湿巾。
医生问了他们大概情况,又快速在沈惟全身各处捏了捏,问这里疼不疼、那里疼不疼。本想让沈惟脱衣服看有没有外伤,但被沈惟拒绝了。最后医生大手一挥得出结论,没有大碍,最起码骨头没事,好好休息就行。
沈惟头发还湿着,有几根发丝被雨水淋得贴在脸侧。
贺竞云在他身后看他,发现他进来医院后小动作又多了,神色很不安的样子,偶尔还偷看自己一下。
但他最后也没表达任何不适,医生的询问他统一回答不疼,得知没有做检查的必要后还细微地松了口气。
从医院出来,贺竞云在旁边的银行取了三千现金给他。沈惟红着眼睛语无伦次地道谢,贺竞云却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说:“具体发生了什么?或许我可以帮到你。”
然后在沈惟磕磕绊绊地表示“不想再麻烦贺竞云、可以自己解决”后打断他:“你真的能自己处理好吗。”
沈惟被直白地质疑了,大受打击的样子,表情很无助,可贺竞云不太想放过他。
他轻叹了口气,一只手搭上沈惟的肩膀,另一只握住了沈惟拿着钱的右手,语气和缓:“钱不算你借的,但我现在应该有权利知道它们的去处吧?我会担心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最后一句话似乎击溃了沈惟的心理防线,终于,在一阵相顾无言后,沈惟颤抖着说:“是江姨。”
贺竞云一怔,看着沈惟悲伤无神的眼睛。
“她死了。”
“她现在还在太平间。”
“是江姨带我从…走的,我们走了以后她自己去赚钱,让我继续上学,”沈惟声音哽咽嘶哑,只是提到这个人后他好像再流不出眼泪来,“我对不起她,我眼睁睁看着她死了,甚至没有钱送她走。”
贺竞云知道沈惟说的人是谁,江丽欣。
江丽欣他是见过的,一个美丽泼辣、和沈惟亲近非常的女人,那愤怒地指着贺竞云骂他是杀千刀的王八蛋的模样甚至还历历在目。
他与沈惟曾经在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虽然他比沈惟大了两岁,但某种意义上还是可以说一起长大。在他高中毕业的那年,即将升高二的沈惟跟着江丽欣离开了s市。
直到今天他们在b市重逢,已经过去了六年半。有人再见,有人离世。
贺竞云沉默了一会儿,说:“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
听到这句话,沈惟竟然浅浅地笑了。他眼睛里布满血丝,嘴唇甚至还在颤抖,可笑得又好像十分真心实意,模样很神经质:“不用抱歉的,其实是我的问题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知道你已经帮我很多了,贺先生。”
……
沈惟从小到大没吃过几顿饱饭,但他不敢四处觅食。大多数时候他就静静地坐着,或者蜷缩着,咬住小臂努力挨过一阵阵汹涌的饥饿。所以他长得很慢,看起来比同龄的小孩要小许多。
幼时还好,其他小孩都开始长个子后,他的瘦弱矮小就格外引人注目。上学时无论是上课还是排队,他都是毫无疑问的第一排。
沈惟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街道上经常有小孩嘻嘻哈哈地一边跑一边喊妈妈爸爸,他只能羡慕地看着他们玩闹的背影,心想是每个孩子都有爸爸吗?他不想问那些小孩,因为他们笑嘻嘻地说他是老鸡生的小鸡。他也不想问妈妈,因为妈妈会打他。
除了妈妈以外唯一对他好的是住他楼上的江阿姨。
江阿姨大名江丽欣,是很典型的北方美人,漂亮且生猛,家里没有街坊邻居口中那个所谓的不可或缺的“男人”“老公”,但她从不怕任何人,她能提着酒瓶叉着腰在沈惟家门口骂一小时,也能把砖头砸在去敲她家门的坏人的脸上。
可是她会把被关在门外的沈惟领回自己家,给他吃饭给他洗澡。哪怕她点着烟破口大骂“白秋灵这个狗娘养的不是人的玩意儿”,还一边死戳沈惟脑门一边数落“怎么就不知道跑是不是没长脑子”,沈惟还是喜欢她。
这个“狗娘养的不是人的玩意儿”就是沈惟的亲妈,那个街坊邻居里生小鸡的“老鸡”,即使她现在不老也不丑。
她二十岁产子,生育丝毫无损她的美丽,反而更添风韵。
白秋灵是南方人,生得娇小柔弱,在s市常见的浓眉大眼的美女里她纯得很扎眼。而且她很知道自己漂亮在哪,姿态总是弱柳扶风,哪怕是做鸡她也出挑得不得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可是出挑也没用,白秋灵手里存不住钱。半夜挣两千,凌晨她就和小姐妹喝酒享乐花光了,早上再东倒西歪地回家,随便吃两口东西然后倒头就睡。
沈惟是白秋灵跟谁生的,沈惟为什么姓沈,她为什么穷得吃不上饭也要生孩子,家里一些看起来很高级的东西又是哪里来的,白秋灵一直不肯说。沈惟曾经好奇过,但得到的是白秋灵的痛哭尖叫,还有虐待,以后他就再也不敢问了。
白秋灵手无缚鸡之力,也干不了拳打脚踢的事,但收拾一个小孩子方法太多了。
她会用自己细长的指甲掐他,掐他身上细嫩的肉,掐他的脖子到他几近窒息;她还会禁止沈惟吃饭喝水,发起疯来把家里的吃的喝的全扔出去,再自己离开;偶尔她把沈惟关进狭小的厕所,或者把他赶出家门,对着门声嘶力竭让沈惟死在外面不准回来,说沈惟毁了她一辈子。
沈惟从嚎啕大哭,再到麻木地接受。他想过离开“家”,他想为什么别的小孩都看起来很开心,他每天不是在挨揍就是在流泪?他为什么要一直这样?
假如白秋灵是一个彻底失败的人渣母亲,沈惟可能长不大。但可惜,白秋灵不发疯的时候对小沈惟很好,与她尖叫、施暴、痛哭流涕的样子截然相反。
她会脱掉平时艳俗劣质的衣服,素着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微微笑着把沈惟抱在怀里给他讲故事,给他身上的伤涂药,或者系上围裙给沈惟做一顿饭。这种时候她美好得像所有孩子幻想中的母亲,看向沈惟的眼神温柔又悲伤。
沈惟特别珍惜他妈对他每一次的好,在难得的温情时刻里他会搂着白秋灵的脖子说妈妈可不可以不要打我了,我会乖乖的不惹你生气的。白秋灵总是摸着他的头说宝宝我知道了,是妈妈对不起你。然后下一次照旧,甚至变本加厉。
似乎在沈惟更小的时候,白秋灵对他还是疼爱的,会手把手教他写自己的名字沈惟,会哄他睡觉,教他一字一句地喊妈妈。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白秋灵就变了,变成一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年幼的沈惟不懂,等他懂长大了才明白,折磨了白秋灵这么多年,让她反复无常、行为疯狂,让她对沈惟百般折磨的东西是精神病。也许是从生了他产后抑郁开始,也许更早,白秋灵就已经是疯子了。
沈惟磕磕绊绊长到了四岁,在这一年江丽欣搬到了他家楼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江丽欣比白秋灵大五岁,是从附近乡镇里来市区讨生活的,费尽心思但只找到了这么个破旧不堪的小居民楼生活。
最开始江丽欣只知道楼下的女人天天打孩子,尖锐的叫声哭声吵得她不得安眠。她气得冲下楼去砸门,在门口大骂也不管用。直到一天晚上她从打工的地方下班回家,发现一个破衣烂衫的小孩坐在她楼下那扇她前几天还砸过的门口。
那小孩看到江丽欣走过来,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她,还努力地缩了缩手脚。
江丽欣知道这就是那个天天挨揍的小孩了,她心里还有气,虽觉得有几分可怜,但是关她什么事?每个可怜人都救的话她还活不活了。
结果第二天上午她出门,发现这小孩还在原地,只是蜷成一个小小的团子,躺在地上睡着了。
五六月份的天气虽然不算严寒,但躺在楼道的水泥地上睡也绝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更何况一个那么小的孩子,甚至一件外套都没有。
江丽欣有点看不下去了,她蹲下去摸了摸小孩的头,当时就把小孩抱回了家。小小的身体在她怀里轻飘飘的,她心里一惊,怎么这么瘦。
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还得去上班,不然她也要饿死。
她把小孩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又摸出来两粒感冒药塞进他嘴里,想了想然后翻出点剩饭搁在了床头,就走了。她不是没想过小孩这么死了怎么办,最后还是心一横,死不死的也要看命,她不可能在自己都活不下去的情况下拯救谁的命运。
临到下班江丽欣再次想起家里的小孩,她忍不住求了同事帮她看着,说家里有事今天早走一会儿,风一样刮回了家。打开门一看,小孩已经醒了,却蹲在墙边,像蹲在他家门口一样。
给他留的饭也没吃。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看到江丽欣进门,小孩紧张地动了动,可能是认出来江丽欣是他昨天见过的人,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
江丽欣把背包往门口一放,走到了小孩面前,尽量温柔地问他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吃东西。
小孩犹犹豫豫的,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只是看一看她再看一看桌上的饭。
江丽欣于是热了饭放在小孩面前,跟他说可以吃,不用怕。
小沈惟试探性地摸了摸碗,发现江丽欣只是坐在旁边板凳上抽烟,没有别的动作,便再也按捺不住饥肠辘辘的肚子,端着碗狼吞虎咽起来。
他还不怎么会用筷子,笨拙地捏着那两根木棍往嘴里使劲扒饭。
江丽欣心情复杂地看着他。小孩其实长得很漂亮,眼睛大大的,皮肤白嫩,就是看起来又脏又饿,也不知道他妈到底是何方神圣。
“喂,你会说话吧?”江丽欣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小沈惟的脸,“有名字没?”
沈惟舔着嘴唇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被饭征服了,很小声地说:“沈惟。”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第二天,沈惟把江丽欣的尸体送去火化。
江丽欣是三天前因晚期肺癌抢救无效死亡的,长期的住院治疗把她和沈惟攒的钱耗得一干二净。沈惟磕头、下跪,借遍了他们认识的所有人,借得人家一看到他转头就走。
可最后江丽欣还是死了,沈惟也身无分文,连火化下葬的钱都没有。
贺竞云也在。毕竟是故人离世,他又当面听到了这个消息,钱都借出去了,来一趟也没什么妨碍。他出现的时候沈惟表情里的惊讶很明显,贺竞云是唯一一位来客。不过他只是点头示意没有任何解释,身边已经空无一人的沈惟无法再推拒他的到访,像即将溺亡的人不会松开手中的浮木。
殡仪馆工作人员问沈惟是否举行告别仪式,沈惟说不,工作人员又问葬礼安排,沈惟也说不用。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江丽欣化好妆的脸和瘦骨嶙峋的身体,表情平淡,手却抖得几乎捏不住薄薄的死亡证明。
贺竞云是站在沈惟身后的,于是他也看到了已经死去的江丽欣。青白的,皱纹横生的皮肤,和再也不会睁开的双眼,这具模样憔悴宛如迟暮老人的尸体跟他记忆里那个凤目圆睁、气势十足的美丽女人已经再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再狂妄的人也无法无视生死。贺竞云把手轻轻放在沈惟肩头,没有说话。
对于一个即将崩溃的人来说,恰到好处的安慰就像最后一根稻草。沈惟的表情扭曲了,伴随着哽咽的抽泣声身体缓慢地弯下去,似乎想就这样蜷缩在地嚎啕大哭。可短短一瞬间过去,他又平静下来,继续做他该做的事。
也许该说是先见之明,江丽欣在几年前他们最富裕的时候就给自己买好了墓地,不至于现在连入土为安都做不到。当时她得意洋洋,眉飞色舞地说人生不过三万天,早投资早享受,小惟我告诉你这块地风水很好的我现在买特别值…沈惟羡慕地说江姨我也想要,然后就被一巴掌拍在了头顶,还有一句恶狠狠的你给我好好活着。
现在她就这样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骨灰盒,再变成了一块冷硬的墓碑。
在去墓地之前,沈惟语气很平静地对贺竞云说:“谢谢你今天陪我,我想单独送江姨过去,可以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今天他换了整洁的衣服,胸口处别了一朵自制的白花。他脸色愈发憔悴了,挂着很重的黑眼圈,模样沉郁不堪。
贺竞云看了他一眼:“方便告诉我你现在在做什么吗,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找我。”
沈惟说自己现在是b市大学的大四学生,学费他有贫困生补助还在打工,应该不会再需要贺竞云的帮助了。
贺竞云若有所思地点头,本想再推他一把。沈惟微不可见地蹙眉,捏住小臂用力揉搓几下。贺竞云看着他终于没有多说什么,只在最后离开的时候说:“节哀顺变,以后的时间还很长。”
这句话的语气很正常,但沈惟想抬头告别的时候却呆住了。
贺竞云的长相其实并不很有攻击性,只是冷淡具多,长大后更是把冷淡都藏住了大半,乍一看甚至有些温润。可是在刚刚有一瞬间,那双俊美的眼睛里好像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居高临下,尖锐到几乎要穿透沈惟的身体。
但转眼间这感觉又消失了,快得好像是沈惟产生的错觉。
沈惟怔怔地看着贺竞云的背影,打算好的道别也没说出口。恍惚中他好像听到自己问工作人员,陪他一起来的那位先生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工作人员诡异又同情地看着他,回答他是黑色。而后似乎觉得这个人伤心过度疯了,问他是否需要叫医生,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贺竞云的离开也只是今天的一小部分,很快就过去了。沈惟延续着刚才的麻木,像个旁观者一样没有表情,只是做着自己该做的事。他抱着盒子,他来到墓地,他办理手续,他看着那块小盒子被埋入地下。
一道道黑漆漆的人影来了又走,一句句死气沉沉的话语也来了又走,最后的最后,墓碑面前只剩他一个人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惟发了好久的呆,站得全身僵硬。他努力操控身体,很慢很慢地蹲下来,蜷缩在这块墓碑旁边,像从前的无数次一样。
他先是低低地笑了,觉得幸好今天发生的不是幻觉,是真的贺竞云在陪他。笑声被咳嗽打断,窒息感和心脏剧痛迫使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冷汗与惊惧一阵一阵袭来,全身颤抖,无法区分真实与虚幻,灵魂好像飘在半空。他捂着胸口倒在地上,无声地痛哭。
为什么他会如此痛苦,他到底还要经历什么?为什么江丽欣要被无法治愈的病痛折磨到死,生活,生活难道就是一件件夺走他在意的东西吗?其实一切都怪他自己,没有他的拖累江丽欣或许不会英年早逝,他母亲不会郁郁而终,如果他不存在就好了,对不对?他伸出颤抖不止的手抚摸冰凉的石头,年轻美丽的江丽欣对着他笑,笑得张扬肆意,好像还在他身边一样,还会恨铁不成钢地拍他的头,再抱住他对他说没关系,阿姨带你去治病。
他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似乎自己也是一具尸体。于是他像童年一样缩成一团躺下来,躺在这块小小的地上,慢慢地闭上眼睛。
后面的一段时间贺竞云没有再见到沈惟,他给沈惟留的电话与微信也没有接到任何消息。
贺竞云本以为他们的下一次交集还有很久,不成想仅仅两周后,他在秘书递来的一份人力资源企划案合作方中看到了沈惟大学的名字。
他的秘书姓陈,叫陈文,人如其名的沉稳细心不多话,心有成算办事靠谱。陈文敲门进来,身后跟着公司的人力资源总监。
陈文把hr带来的文件交给贺竞云。他并不知道老板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尽职尽责地汇报:“贺总,这是b市大学方面给的合作实习事项的具体规划。”
贺竞云的视线在那行大学校名上停留了几秒,凝神细想,在几月前的记忆里挖出了这件事。
其实沈惟所在的大学并不具有充分的条件与贺竞云所在的云和公司总部合作,尤其是应届生实习甚至入职这种人力资源方面的长期合作,如果是下属公司或者分部会更有商讨余地。
贺竞云记得当时hr给他汇报的时候表情就很无奈。hr说他已经委婉拒绝了,当然言辞很客气,毕竟对方就算不是顶尖学府也是知名高校。但那位校领导很执着,认为仍有继续的可能性,表示他们会给出更合理的规划,希望云和能给他们一些时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b大的态度很诚恳,说他们未来的教育规划和师资力量都会有所调整。但目前他们的学生总体水平和公司总部的入职条件有一定差距,”hr有些为难地说,“他们也给了几位本届优秀学生的简历,人都还是不错的,但是…我建议他们和分部合作,或者给几个名额,采取名次制择优录取,他们不太同意。”
贺竞云明白hr没说完的话。以b大的水平,最好的学生当然是能进云和总部的。但b大明显志不在此,他们想进行更密切的长期合作。
贺竞云知道b大前段时间换了校长,进而有了一些管理层的调整。新官上任,想让学校在整体上更进一步也可以理解。只是不知道做这个决策的人是否与他家那些不安分的人有关。他一边思索一边看完了文件,翻到最后学生简历的部分,沈惟的照片出现在他眼前。
他把文件合上,手指轻轻摩挲光滑的纸页:“过段时间可以组织一个校企合作的活动,有条件有意向的和已经有合作的都邀请来,你去筛选。”
陈文表情不变,Hr却怔了一下,上司对b大是持赞同态度的?不然何必搞这样的场面。他刚开始思考自己去见还是安排别人,就听贺竞云又说:“我也一起去。”
这下两人的表情是如出一辙的迷茫。面对行为诡异的老板还是陈文的反应快,调整好表情后他脑子里飞速捋了一遍贺竞云的时间表:“后天晚上您的时间是空出来的,可以和他们约晚餐。”
贺竞云点点头没再多说。陈文知道老板是同意了,hr拿诡异又疑惑的眼神看看贺竞云再看看他,意思是老板这是干什么呢?
陈文礼貌地对他笑笑。他作为贺竞云的直系下属比hr想得更深,贺竞云最开始进入公司的时候就着重了解过招聘用人方面的问题,有一部分事情也是交给他去做的,现如今一代新人换旧人,老板对公司恐怕有自己的想法。
两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工位,陈文给b大联系人去了电话:“您好,请问是王先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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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上弹出新消息,沈惟盯着那一行字看了几秒钟。
迟缓的大脑终于处理完信息,他抬起头看向店门口的方向,对着一个正推门而入的女孩轻轻扬手。
女孩模样极为甜美精致,黑粉配色的裙装上点缀了蕾丝与网纱,脚上穿样式同样繁复的黑色厚底皮鞋,衬得腿部纤细白皙,肩膀上挎了一只挂满娃娃的包。她一路走来就像包里的漂亮娃娃活了过来进入人类世界,引起无数回头注视。
余小音对这些目光视而不见,调整着双马尾上的发卡到沈惟旁边坐下,飞速凑近揪下沈惟的口罩,盯着他的脸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带来一阵微甜的香味。
“你来啦,”沈惟扬起脸来坐着让她看,带了一点笑,“我还活着呢。”
余小音觉得沈惟脸色难看得跟死人也差不多了,长长叹了口气:“我也就两天没见你啊小惟。”
沈惟把口罩戴好没有辩解,只是说:“这件裙子好看,要见女朋友吗?”
余小音撇了撇嘴,亮晶晶的镜面唇釉闪着光:“晚点她来接我,一见到你我就想骂该死的精卫,要是我在你也不至于..”
最后一句话她没有说完,只是紧紧捏住了手机上的毛绒挂件,漂亮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沈惟熟练地把她的手掰开,拆了纸巾给她擦突如其来的眼泪。
又轻轻说:“眼线都要哭掉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余小音连忙接过纸巾按住眼角:“难道不是你手抖给我蹭掉的?”
等她的眼泪止住,两人捧着奶茶杯走出去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呆着。余小音摸出烟盒分给沈惟一根,沈惟照旧蹲在墙边,接过来一看,抬起头笑着问:“你不是说草莓万宝路太甜了吗?”
余小音给两人都点上火,深吸一口:“可是它好看,配我的新烟盒。”
沈惟咬开爆珠也吸了一口,感受草莓甜腻的味道涌入鼻腔。呼吸间烟雾弥散开,爬过他略显凹陷的眼眶又被微风吹走。
余小音看着他毫无血色的嘴唇,又想到死去的江丽欣,心里还是很难过。
他们认识以后余小音帮助了沈惟不少,但绝大多数都被沈惟打工或者做别的赚来还给她了,不还钱也会买她喜欢的东西回礼,这一切一直持续到江丽欣病后。
疾病的花费远超沈惟的生活水平,他心里又有诡异的坚持,自己接了许多兼职,借这个借那个,偏偏不愿麻烦余小音。一开始他还能苦苦支撑,后来他的状态差到实在瞒不下去,被余小音发现了。她心中有气,觉得沈惟不把她当朋友,可是看到沈惟木偶一般的样子,还是把自己手里的所有钱都转到了沈惟的卡里。
原本她能再帮沈惟一点,哪怕江丽欣的病无法控制,她至少可以陪沈惟送江丽欣走。可造化弄人,她病情复发,被她父亲强制送去住院。
精神病院禁止了手机电脑与一切娱乐,等她心急如焚地从医院出来,一切都结束了,她之前转给沈惟的钱被退回了大半。
一进一出,沈惟最后的亲人也没有了。
沈惟似乎发现了余小音的注视,咬着烟慢慢地说,语气竟带着轻松:“其实都是没法改变的事了,我总不能从你家抢几百万来给江姨续命吧?不要多想。”
余小音回神,伸手戳他:“你先看看你自己,再说让我不要多想。”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沈惟愣了一下又笑出声,差点被烟呛到。在一丝轻微的血腥味里他头晕目眩,心想余小音说得对,他们这种人怎么敢说不多想的。
余小音眼看着沈惟的眼神又散了,感觉比起自己来说还是这个人更该住院。她也蹲下来,小心地抚平裙子,语重心长对沈惟说:“如果你真的想自杀我会支持你的,但你要想好。”
沈惟只说:“我欠你的钱还没还完呢。”说完又被戳了。
余小音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沈惟,拿她的长美甲尖戳沈惟的小臂。
沈惟吃痛叫出了声,终于有了一点精神,扭头看余小音:“怎么这样啊?”
余小音捏着他的湿头发冷笑:“难道见我之前特意洗头就能抵消你的罪孽了?”
两人正你一言我一语,沈惟的手机响了。
沈惟看也不看就接起电话:“您好?”
“哎,沈惟啊。”
“王老师,”沈惟顿了一下,把烟拿下来夹在指尖,“请问有什么事情?”
“咱们学校跟云和集团那个合作有眉目了,过段时间他们组织了个活动,”王立业,现在b大人事方面的领导——也是沈惟的老师说,话语间有不加掩饰的得意和十成十的颐指气使,“你跟我一起去,具体时间等我通知。”
沈惟没说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王立业见他半晌不出声,语气冷淡下来:“你听到没有?别不识好歹,云和这种企业别人挤破头都进不去,我给你这种机会,你有什么不满意?”
余小音受不了了,沈惟跟他这位王老师的事情她是清楚的,但刚想开口就被沈惟拦住了。
沈惟冲她安抚性地笑了笑,回答王立业:“我会去的,王老师。”
王立业满意地挂断电话,余小音在一旁生闷气。她心里明白沈惟无法和王立业作对,她一个游离在家庭之外的女儿也帮不上忙,只能强忍烦躁:“怎么这老变态又来骚扰你啊,他一天天的到底发什么疯?”
沈惟说:“你别惹他,万一他找你麻烦怎么办?我自己注意就好了。”
他确实注意了,但没有被拐上床不代表没有触碰、语言和威胁。王立业恶心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蛇一样冰冷滑腻地爬到全身。沈惟忍不住用力地搓着耳朵,空荡荡的胃里泛起诡异的呕吐欲,他深吸一口,想让尼古丁把恶心压下去却失败了,只好偏过头去干呕一声。
“怎么我们这么倒霉啊?”余小音背靠着墙手臂搭在膝盖上,凌乱的疤痕从袖口出露出来。她两眼无神地看着远处,“太累了,还是死了好。”
沈惟低头看自己颤抖不止的指尖,一点烟灰落下来掉在他手心:“…谁说不是呢。”
他恶心极了,但没有办法,他不敢把王立业得罪得太狠,校领导如果真要为难他一个贫困学生太轻松了,卡他的贫困补助,卡他的实习或者毕业,不论哪一个他都承受不了。
他的确想死,但江丽欣奄奄一息时抓着他的手流泪,说小惟,阿姨没有能力给你好的生活,如果你实在坚持不住,阿姨不怪你。他没想到江丽欣会看穿他,他也无法面对这样的理解与包容。他无数次想自杀,可江丽欣这样对他说了,他怎么能去死?
他做不到就这样死掉,所以他会尽最大努力苟延残喘,即便所有痛苦的事情他都没有办法。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王立业是一位很典型的中年男性,中等身高,毫无锻炼痕迹,日常在板着脸装威严与满面假笑故作亲切之间徘徊——哪怕他根本没什么可装的。
他本来是沈惟学院的教授,最近随着学校顶层管理人员的变动,屁股坐得正成功当上了官。正所谓俭入奢易,几个月不见得能让他做出什么明智决策,反倒让他完全沉浸在高高在上的官腔里。用余小音的话来说,身上爹味和老人臭味一样重,脂肪刮出来能炼两车油,见不了猪头的快点绕着走。
从沈惟大二开始他当了沈惟的学院导员,明里暗里骚扰了不少学生,只是沈惟遭的罪最多。
一般学生反抗过后王立业就识趣放弃了,现在毕竟是网络时代,学生又是最有血性的一批人,不管大小事,只要闹大了他都讨不着好。唯有沈惟穷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父母两栏都是空的,家里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阿姨还时常三病两痛。
最早的时候王立业对沈惟有过尝试性的肢体接触,但是被沈惟应激的模样吓到了,消停了好一段时间。但他实在情有独钟这种细瘦白净的男孩,终于,心里隐隐约约的悸动随着沈惟家里的变故死灰复燃。直到沈惟为了给医院交钱穷得四处打杂,缺课严重到被老师报到了他这来,他才终于师出有名,明目张胆地伸出毒蛇的舌芯。
沈惟则以为王立业终于忍不了了要强奸自己,工作学习带来的极度疲惫与无数负面情绪压得他喘不上气,兜里揣了把水果刀就去了王立业办公室,心里反反复复地想他要割腕死在王立业办公室,他一定要,他要把血喷他一身,去死,去死,去死。
很显然最后无事发生,但被余小音知道后沈惟得到了好大一通嘲笑,大哥你都精神病了事情不对宰自己啊?你捅他啊!捅死他你拿着抑郁症诊断书自首去!
王立业倒是真没想这事。他自持年长,盘算着循序渐进,先给一点甜头其他的慢慢来,既不愁不把人搞到手,还不像砸现金一样有失格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