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将裘衣准确无误的交到她手上,公仪玖再是给了银子给她,开口:“寻个避风的地方好好休息,人命可贵,容不得这么轻易践踏。”
得了裘衣的温暖,公仪玖又给她挡了不少风去,女孩终于可以将眼睛撑开一条缝。
嘴唇在打着哆嗦,可她却是有话要说。
“想说什么?”公仪玖看出来,温柔发问。
恰逢冬日之中升起一缕暖阳,映射在公仪玖背上,让女孩看得好似朦胧。
“大哥哥,你是不是生病了?”
女孩嘶哑的声音传出,公仪玖附身的姿势顿时一僵。
后头的阿清听了很是莫名其妙,刚要上前发作一番,公仪玖已然开口:“去找个地方暖暖身子吧。”
音落,他便转身上轿。
“我们走吧,该让贵客久等了。”
起轿,终是向着戏楼而去。
轿中公仪玖神情复杂。是啊,他是生病了,生了很严重很严重的病。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可第一个发现的人居然会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公仪玖的病已然拖了三年之久,可为何日日看着他的公仪家中人却没有一个发现的?
是他隐藏得太好,还是家族中人对他太过淡漠?
看吧,这就是他不愿意主动说出自己生病的原因。可,当有人发现之后,他心中终究还是愉悦的。
便正是这个外人,让他知道他不是毫无存在感的。
一个月之后。
公仪家中,京城内第十位名医背着医箱屡屡摇头从公仪玖的房间处走出。
自从上次在戏楼与贵客会面之后,兴许是因为寒雪伤身,公仪玖的病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一口血吐了出来,让整个公仪家的人都知道,原来他生病了。
公仪夫人万般着急,公仪玖是家中长子,也是唯一一份血脉,老爷去世得早,虽家中实权实则是在夫人手上,可没了公仪玖这个长子的名号做掩护,公仪夫人哪还敢光明正大的去插手家中的大小事务?
从这一层面来说,公仪玖不可死。
而这重残酷的事实,公仪玖比谁都要了解。
他的存在从来都不是温暖他人,而是被当作棋子来利用。既然生在这样的家族,他也早就接受了自己的一切命运。
可,快死了,他却越发的想要得到一丝他从不曾得到的温情。
心中想的不是母亲常伴身边,而是想再见那个女孩一面。第一个发现他生病的那个女孩。
很奇怪的想法,连他自己都莫名其妙。
可即便是奇怪,他也很清楚自己活到这样行将就木的时候,唯一的愿望便是如此。
只是,谁能帮他实现这个心愿?拖着这个病怏怏的身子去找她吗?该去哪里找,自己又还能再撑多久?
坐在窗前,又是看了一天的落雪,他竟是笑了。
苦笑着自己如同笼中困兽一般,在这漂亮的金丝笼中,本就没有自由,现在连性命都要一并丢掉了啊……
还是止不住的咳嗽,阿清进屋,给他换了个温暖的暖炉。
“公子去躺着吧,或是能舒服些。”
公仪玖沉默良久,本是不想出声,后想起了一件事才开口:“去订做的衣裳怎么样了?”
阿清不情不愿,“想是应该这几日能取了吧……公子既如此钟爱那件素色裘衣,又何必在一月前将其给了那个小叫花子……”
说起一月前的那个小女孩,阿清还在为自己没有发作一事感到不快。
公仪玖不答他的话,只是将视线一直锁在窗外的那番茫茫大雪之上。
落了一层又一层,他的心思要是也能被这重重浩雪给盖严实,那便好了。
第67章 【江湖】双生(2)
没过几日,公仪家便来了件大喜事。
京城之中的商贾世家白家要与公仪家联姻,将白家小姐白楚楚嫁于公仪玖。
这件事在京城中传得尤为迅速,或是公仪家在造势,又或者是白家那边做的功夫。
公仪玖知道这件事情也是在这门亲事定下来之后。
那时他正在房内休息,外头声音大躁,他估摸着家中应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却没什么心思去打听。后还是阿清来换香炉,公仪玖才从他口中得知,原来家中的这件大事是自己要成婚了啊。
不管是面上还是心中,公仪玖早就是波澜不惊了。
自己的婚事已然在城中闹得沸沸扬扬,而自己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要是放在别的公子身上定然是按捺不住要吵闹一番了。可,他明白自己的处境,也明白他母亲想要的是什么。
即便是看得通透明白,却还是只能做一个病秧子该做的事情。
不说不做,不闻不问。
只在房中看了一刻钟的书,公仪玖便有些困了。
只是阿清还未离开,在他身边待了很久之后试探开口:“公子对这门亲事怎么看?”
公仪玖在长椅上躺着,合眼却并未睡着。
阿清再道:“那白家近年来虽然在从商方面遇上了些问题,但东山再起也只是时间问题,白家与公仪家合二为一,这京城内外哪里还有能抢风头的人。”
阿清说得十分起劲,公仪玖也只是淡淡的听着。
早就将这重道理想得明白。白家需要依附公仪家来东山再起,而公仪夫人在他死后更是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来接管公仪家。
只有让他娶亲,实权才能顺理成章的落去公仪夫人手上。
公仪玖不动声色,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白家小姐。
他与白家小姐素未谋面,如今白小姐嫁过来说难听些就是给他这个快死的人冲冲喜而已,这该是多么坏姑娘家名声的一件事。
脑中还在考究着很多事情,直到他睡了过去,才算是得了一刻心中安宁。
两日过后,白楚楚小姐便住进了公仪家。
听家中的下人们说,公仪夫人很是中意这位小姐,什么都给她安排的是最好的,大家还是第一次见夫人对外人这么上心。
又是从别人口中听说跟自己有关的事,公仪玖已然习惯了,眼下更是什么反应都没有。只是苦恼心中所想却不能实现,而他,不想带着一份遗憾去归于尘土。
坐在空荡荡的房间内,现在的他连站起来走几步都很虚弱。
房外响起三声敲门声,伴着一阵好听的女声:“公仪公子,我是白楚楚,来给你换香炉。”
公仪玖亦是毫不奇怪,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便来了。想必这也是夫人教她的吧。
“进来吧。”公仪玖淡淡开口,转身去看进屋的白楚楚。
白楚楚在看见他死白面色的那一秒明显有所犹豫,却还是强迫自己挂着温和端庄的笑进屋,同他说话:“第一次见到公仪公子,望公子莫要嫌弃小女出身。”
白楚楚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她白家眼下是一派没落景象。
公仪玖面上带着礼貌的浅笑,实则维持这份虚假的笑意对眼下的他来说已是十分困难。
可或许是习惯了用公仪家长子的身份去面对所有人,他只是不想坏了公仪家的任何名声,仅此而已。
“白姑娘多虑了,还望姑娘莫要嫌弃我这一身的病痛,以及……这门亲事……”
公仪玖照旧礼数周全,却因与白楚楚之间太过礼貌而让他更觉目的性。
之后的几天白楚楚一直陪在公仪玖身边,时而陪他说话,时而与他一道看书,明明是十分温柔的一位女子,可就是没让他产生半点温情。
彼此要的是什么,彼此心中应该都是清楚的吧。
公仪玖觉着自己越到生命的尽头便越是将事情看得明白,有时候也不怎么想要一个通透的答案了。
随后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其自然,公仪玖和白楚楚在京城中人都知晓的情况下成婚了。
公仪玖早与白楚楚有过约定,即便是成婚了,两人也只奉行夫妻之礼,而非夫妻之实。这是公仪玖唯一可以自己决定的事情。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