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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松开相握的双手,走到她的身后,俯身从后抱住了她,温暖宽厚的肩膀使她有一瞬的安心,少年温润但富有力量的声音将榆满拉了回来。
唇齿磕碰在耳边。
“不要怕,跟她说去吧,若是让她一直蒙在鼓里,才是对她最大的伤害。”
得了支持,榆满眼睫颤动,擡起垂下的眼眸,自叙止的怀中走了出去。
她半蹲在地上,朝崔晚凉伸出了手。
崔晚凉仰头看她。
“好久不见,”榆满说,“齐莲儿。”
……
谁是。
齐莲儿?
“我……”崔晚凉怔在原地,保持着跪地的姿势,仰头,额上的鲜血顺着眼睫眨落在地。
柔顺的手帕替她轻轻擦拭。
只不过干净的手帕下,早已无任何伤痕可言。
崔晚凉蹙着眉,摇头,“你说错了,我是崔晚凉。”
见她不肯起来,榆满也不再强求,顺着她蹲坐在地上,怜惜的擦拭起她额上的鲜血。
门外天色如墨,雷雨交加。
榆满取出那一小瓷瓶乳白膏药,轻柔抚弄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话已至此,也没什麽不可说的了。
“你既从未见过齐莲儿,又是如何知道她在一所密不透风的小屋子里,她不爱说话,状若癡呆,又是谁与你说的?”
“衆人皆知,齐莲儿早在十几年前就已惨死了。”
她话语轻轻,就像是与故人閑聊罢了。
“不。”
“我是崔晚知。”
“我是崔晚知啊……”她拍开榆满的手,摇着脑袋,自顾自说着虚假的一生。
“我生于永安镇,与何郎自小相知,家中六口人……”她抖着唇,一脸祈求的看着榆满,迫使别人相信她的话语。
滚落在一旁的瓷瓶被叙止捡起,乳白的膏药浪费了不少在地上。
真是暴殄天物。
他出声打断崔晚知的话,虽声音清朗温和,但说出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那是因为你生吃过蚌妖的血肉。”
“你的外貌会发生改变这并不稀奇,你受的打击太大,随着时间推移,李期恒也发现了不同,他虚构了这一切假象,为的就是让你相信——”
“你不是齐莲儿。”
屋外轰鸣的雷声远远没有叙止的声音让她害怕,她摇着头,转而看向榆满,托着她的手。
却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她好像有些想起来了。
她到底是谁。
“啊!”她捂住头,一幕幕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被捡起。
是他,是李期恒骗了自己。
崔晚知不是她的妹妹,也从未有过何郎这个人,秦家也与她没有什麽远方亲戚的关系。
那日,她如往常一般与李期恒发着疯。
气血翻涌之际,竟有些恍惚,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她究竟是谁,又为何要恨眼前这个男人。
但她知道,她绝不能被他看出端倪。
可惜的是,李期恒太了解她了。
一觉醒后,她身旁多了个六七岁的女娃娃,只可惜缺了条腿。
她对这女娃娃极有好感,梳着可爱的小辫子,圆溜溜的大眼睛,自称是她的妹妹。
是了,她就是自己的妹妹。
相处几日后,她惊奇的告诉妹妹,说自己有了记忆,她握着妹妹的手,说的又快又急。
好似再慢一步,就会记不清一般。
“我叫崔晚凉,你叫崔晚知,我们是永安镇的一对姐妹,来此本是想投靠秦家,可上天让我再次遇见了何郎。”她眼睛亮得惊人,看着崔晚知。
“可对?”
崔晚知沉默半晌,终于笑着点头。
之后的事情,便是如她所说一般,入了李家,不过多时,她便産下一子。
只是这孩子实在令人生怖,她怀孕这一年浑浑噩噩,生下的孩子不似寻常,睁着乌黑的眼直勾勾看着她。
不哭不闹。
他长得实在过于缓慢,明明已经十来岁,却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大。
可这毕竟是她的孩子,她早就听说,李期恒有位死去的前夫人,也诞下过一子。
只是她极少见过他。
“你是谁?”有人问道。
狂风席卷着窗外的一切,吹开了紧闭的木门,厅堂冷风呼啸,卷起跪在地上女子的乌发。
淩乱的发丝拍在脸上,疼得发酸。
“我是,齐莲儿。”
以她为境
恶心。
好恶心。
跪在地上的女子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她双手撑地,如墨的眼瞳颤动着。
“唔……”
她捂住失去血色的唇,干呕了起来, 脑袋昏昏涨涨, 汗水密布全身, 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榆满实在不忍, 举在半空的手终于还是落在她的脊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