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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典型的例子是立储。
他也曾好声好气与她说话,试图劝说皇位未必非要他们的儿子来继承,但他的话往往成为点燃她怒火的导火线,让她顷刻间便从理智变成咄咄逼人——
他曾认真与她分说,“姜儿,你误会了,我没有……”
“误会?”
但姜贞往往是冷笑着打断他的话,“难道我说错了?你想让执儿当太子?而不是你的好侄子赵修文?”
相豫章瞬间便没了与姜贞平和说话的心情。
“贞儿,其他事情我都能退让,唯独这件事不可以。”
相豫章看着姜贞,目光沉沉,“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一个让你——”
“交代?什麽交代?你打算给我一个什麽样的交代?”
姜贞冷笑一声,再一次打断他的话,“相豫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你不就是想把我排除在权力之外,让百年之后的大夏江山与我毫无干系麽?!”
“你做梦!”
姜贞眼底是森森的冷意,仿佛淬了毒,“这是我浴血奋战挣来的江山万里,是用我女儿的命换来的九州天下,凭什麽后世的皇帝们身上不流着我姜贞的血,不奉我姜贞为祖先?!”
相豫章肩膀微微一颤。
——他无法回答姜贞这样的问题,尽管他的理由是那麽的冠冕堂皇,那麽的为天下着想。
“相豫章,吕后死后满门绝灭,亲人无一生还,百年之后被后世皇帝废去皇后之位,不享香火供奉。”
姜贞直视着相豫章的眼睛,一声比一声悲切,“明明是佐定帝王定江山的开国皇后,最后却沦为无人祭祀的孤魂野鬼,背负万载骂名,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千古妖后!”
“相豫章,你想让我与她一样,崩逝之后功绩被抹杀,从仁君贤后变成最毒妇人心?”
姜贞彻骨生寒,“你休想。”
“无人能抹去我的功绩,更无人能废去我的尊位。”
姜贞声音缓缓,却无刚才的悲怆低哑,而是以一种俯视衆生的居高临下对相豫章说道,“只有我生的孩子,才能成为大夏的皇帝。”
“只有这样,只有他们皇位的正统性来自于我,他们才不会在我百年之后抹黑我,废弃我,让我沦为手段恶毒的小丑!”
她承认,她是一个俗人,她看不透功名利禄,更看不透皇权富贵。
她就是喜欢身居高位的权力,就是喜欢生杀予夺的快/感/,就是喜欢后世皇帝哪怕对她的政见极为不满,但也不得不捏着鼻子对她顶礼膜拜的尊荣。
万里江山是她一寸一寸打下的,她为何不能享受?
九五之尊的位置是她女儿用命换来的,她为什麽要将这位拱手于人?让给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与女儿仅仅是堂兄妹关系的赵修文?!
不可能。
绝无任何可能。
姜贞死死盯着劝她让出皇位的相豫章。
不知是不是她的某些话激怒了相豫章,与她一样,彼时的帝王的情绪同样激动,胸口微微起伏着,气息也有些乱,眼底满满都是努力压抑着的怒火。
是的,他在愤怒。
愤怒她为何不将皇位拱手于人,送给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他的侄子。
但帝王到底是帝王,有着收放自如的情绪,男人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而后睁开眼,一双虎目瞧着她。
“贞儿,我承认,这件事的确伤害到了你的利益。”
帝王声音低哑,“但是贞儿,你我都老了,又能庇护执儿几年?”
“执儿是你与我的亲生骨肉,我怎不爱他疼他?”
帝王艰难出声,“但是他才七岁,年纪太小,不足以担当大任。而且,他的天资太过平庸,性格也过于懦弱,容易对别人偏听偏信,望之不似人君。”
“像他这样的人,我怎麽可能放心把江山交到他的手里?”
相豫章伸出手,把手放在姜贞肩膀,声音近乎哀求,“贞儿,你还记得我们揭竿而起的初心吗?”
“我们揭竿而起,是为了让与我们一样穷苦人过上好日子,而不是为了一己私利,便给天下人留一个昏君。”
“你将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那麽我且问你,一心为天下人的你,为何不在臣子里挑选一位贤臣明君,将大夏的江山万里托付于他?”
姜贞反唇相讥。
相豫章微微一愣。
姜贞擡手拍开相豫章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声音无比清醒,“你敢立修文为储君,是因为他是你的亲侄子,你们是血脉至亲,他以及他的子孙后代,他们的皇位正统性都来自于你,绝不会往你身上泼半点髒水。”
“可若换了与你没有任何关系的其他人,你的地位尊荣便会与我一样,得不到任何保障。”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