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挺好的。
真的吗?
梁肆延回头看着她,她低垂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语气有些沮丧。
真的啊。梁肆延说,易玖,别刻板印象啊。
什么?易玖抬头,愣愣地看着他。
女孩子学理的多了去了,没人规定女生一定得学文啊。梁肆延觉得易玖好像是在为自己想学理,而又有人在阻挠她而沮丧。
他沉思了一会儿,又问:你妈不同意你学理啊?
易玖语塞。
梁肆延可能觉得自己关心过头了,他咳嗽了声,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不管选文选理,你自己喜欢就好,随心而动。
让我想想啊梁肆延走在前头,吊儿郎当地把玩着车钥匙,选择是一时的人生,但人生是永恒的选择。关键是......操,忘记了。
盛夏黄昏正是闷热时候,天丝毫不见暗意,与金黄夕阳余晖相融。
梁肆延在前头摇头晃脑地念着,易玖看着他柔软的后脑勺,乌黑的短发映射出夏日黄昏的瑰丽光圈,像是打上了一层绛红色的光晕,蓬松又柔软。
关键是,为了什么去一往无前,如何才能锲而不舍。她不由自主地接过那句话。
哦,对。梁肆延顺着她的话。
这是易玖怔怔的。
谁建议我多读读人民日报来着?梁肆延偏过头,睨了她一眼。
易玖没说话。
他说这话的时候,逆着光,整个人的轮廓像是被金黄色的光晕染得柔软和煦,因而带着一丝往日没有的温柔。
梁肆延没有看她,就盯着前方的路。
所以易玖双手捂在胸前,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胸口。
心跳炙热,血液沸腾,心绪蹁跹。
万千情绪是为谁起?
为他。
快走到停车场前,梁肆延突然停下脚步,低眸看着易玖。
我发现一件事。
易玖没说话,等着他说。
我好像没有你微信。
从毓晗有她的微信,樊江杨有她的微信,就连董施都他妈有。自己和她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有一个月了,怎么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梁肆延说完这话,就往驾驶座的方向走,期间又酷酷地把玩着车钥匙,钥匙碰撞哐当响。
易玖待在原地,他好像不是为了加自己的微信,就是来通知自己一声
他,梁肆延,没有自己的微信。
他低头开门的时候,白色的校服衬衫往下缩了一点,脖颈后的脊柱凸起,还能看见一块青蓝色的貔貅玉佩安安静静地架在那棘突上。
这人,玉佩怎么反着戴呀。
怪不得自己以前没有注意到。
那我加一下你的微信吧,梁肆延?易玖说。
这可是易玖自己说的,又不是他梁肆延死乞白赖求来的。
他眉头一挑,面上却无波无澜,冷静地点点头:我都行。
第20章 肆意
阿延, 这是刚洗好的草莓。吃过晚饭后,刘姨端着三盘草莓出来。
正巧梁肆延在楼下,他接过其中一盘, 又看了眼剩下的:这两个......
一份给小九, 一份给先生太太的。
梁肆延都走上楼了, 又折回:刘姨,我给他们送去吧,你就别跑上跑下的了。
刘姨看着梁肆延两只手费力地端着三个瓷盘, 生怕这少爷一不小心就弄碎了。
江太太, 你儿子给你送水果来了。梁肆延站在梁泽和江婉柔的房间门口。
是梁泽开的门,难得看见梁肆延干这活儿,打趣道:你还会端盘子呢。
是啊梁总, 神奇吧,我这双手居然不是废的。梁肆延一点也没不好意思,顺着梁泽的话说。
梁泽接过瓷盘, 看着他手上还有两碟:记得给小九送去,别自己嘴馋的要命,一个人吃两碟。
???
这也要提醒吗, 他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梁肆延哦了声,就往易玖的房间走。
这可是他爸说让他送的,不是他自己要送的。
梁肆延在易玖房门前站定, 正要敲门, 突然听见里面的声音。
隔着门板, 听不太清, 所以使得易玖本就软绵绵的声音更像是加上了一层滤镜。
清甜, 柔软, 而又雾蒙蒙。
啊, 可是转筒转动的角速度怎么算啊?
......
真的吗,你别骗我。
......
樊江杨,你这人真的蛮厉害的。
......
到此为止,梁肆延终于听不下去了。
他不轻不重地敲了下门。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椅子轻微挪动的声音,还有那一阵小跑的脚步声。
易玖开门,看见是梁肆延,奇怪地啊了声。
啊什么啊?梁肆延不明白,在他家看见他很惊讶吗?
没有,有事吗?
梁肆延下巴努了努:草莓。
谢谢。易玖有些惊讶,他居然会上来送草莓啊。
梁肆延把草莓递给她之后,就站在原地,也不像要走的样子。
易玖和他对视了几秒,最后问:怎么了?
刘姨给我房间地板打蜡,我不太好进去。谎话张口就来。
那你要进来待一会儿吗?易玖问。
这是她自己说的。
梁肆延佯装思考后说:那也行。
他说完就自然地走进来。
他还没真正走进过易玖的房间。
一阵清淡的方向扑来。
床单和被褥是淡粉色的,床头摆放着一只大大的□□/熊玩偶,和几本厚厚的小说,书桌上摆着几束干花和香薰。
进门时的地毯也换成了粉紫色的兔子。
梁肆延怎么不知道他家还有这么个少女心爆棚的秘密花园。
易玖把两盒草莓放在桌上,她给梁肆延挪了把椅子,放在自己的椅子旁边。
梁肆延毫不客气地坐下,翘着二郎腿。
易玖和樊江杨的通话还没结束,她继续拿起手机,听着对面的解题过程。
没,刚刚有事。易玖对电话那头说。
梁肆延塞了颗草莓,百无聊赖地翻看着她的书。
她的语文书上记着密密麻麻的笔记,文言文中几乎每一个字都写上了注释,字迹娟秀,连笔字也很流畅好看。
那我试试你的方法。易玖说着,随手拿起一旁最上方的草稿纸,嘴里念叨着樊江杨说的步骤开始演算起来。
草稿纸下还盖着几张纸,因为她的挪动而自然地滑落下来。
易玖完全沉浸在题目中,没有注意到。
梁肆延随意地拿了一张翻看,却在看到上面的内容时突然一滞。
第一行大大的选文二字,而后是政史地三科在不同时间段的学习方法和学习内容,以及每个月底的小目标。
剩下的两三张是选理,以及理化生的内容。
比上次易玖给他的还要详细。
大概是怕他看着看着就觉得枯燥,上面还画了可爱的颜文字,不同色号粗细的记号笔将内容清晰整洁地划分开。
梁肆延捏着那几张纸,说不清什么情绪。
其实他的确不需要太好的学习,他也不想出国。梁家家大业大,不管他要不要,最后这些东西都是他的。
他甚至觉得吃老本就能吃到死。
人生在世,有人为了银钱二三拼死赴活,有人为了心中理想奋不顾身,就该有人像他这样做个碌碌无为游戏人间的废物公子哥。
这样社会才能平衡。
何况,旁人对自己的低矮起点怨声载道,终其一生拼尽全力终于走到山间巅峰处,可那里,只是梁肆延一出生就唾手可得的起点。
处于低谷,当该奋斗攀岩,可是已然身在高山,还该往哪里走呢?
梁肆延一直都是这么觉得。
而十八年来,身边的所有阿谀奉承摇尾乞怜的人、轻而易举便可以完成的事,都在印证着他此番想法的准确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