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果然露出了一脸你他妈当我是三岁小孩吗的不可思议表情,唐一臣带着一副早已私下排练过许多遍的,混合着歉意,尴尬,自嘲和羞怯的复杂表情,有些为难地继续解释:
曾小姐可能不知道,我的父母是非常恩爱的。在除去大众所了解的门当户对之外,我的父母并不只是在公众场合演出一对亲密眷侣,他们私下里比那更加亲密,作为彼此的初恋,最好的朋友,最爱的家人,我的父母真的是有着几乎完美的感情。所以我从小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理所应当地期待着,自己也应该像这样,和一个相爱又相配的人走进婚姻,共同陪伴有彼此的余生。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幼稚,甚至有些可笑,但既然曾小姐对我坦诚,我也应该对你坦诚的,对吧?
眼看着曾小姐的脸色有所松动,唐一臣立刻补充:你敢相信,他们都六十多岁了,在家里看电视还会一直拉着对方的手吗?任何一方出差,两个人每天都要至少通话两次,其中一定会有一次视频。你也知道我的父母工作有多么繁忙,但这些习惯他们从来都没改过。刚才听曾小姐说自己对感情没什么需求,我有些难以启齿,但也只能向你承认,其实我是对感情有很多需求的人,这个确实是成长环境导致的,不好意思。
他说话时一直看向曾小姐,夜风吹起唐一臣的刘海,露出一双明亮而真挚的眼睛。唐一臣本来就长得清秀,脸上没有什么年龄的痕迹,只是眼镜挡住了他的一部分稚气,让他看起来更加可靠,结合他说这段话时偶尔露出的无奈笑意,只让人觉得他太诚实了,这样身居高位,整日与人虚与委蛇的男人,一旦表现得真诚就会格外打动人。
曾小姐当然不能再怀疑他,心里还被唐一臣那种可贵的,对感情的坚持而感动到,再看向唐一臣时,满脸都是欣赏和感叹。
而唐一臣的目光只是有一次落在她戴着的祖母绿项链上,苍绿色的宝石闪着莹莹幽光,好像某个人的眼睛。
两人已然走出去很远,曾小姐的脚步慢了下来,唐一臣低头看向她脚上那双高跟鞋,先是道歉,说自己没有注意她穿着这么不舒服的鞋子,又提议他们可以改日再聊,曾小姐博学多闻,与她聊天十分愉快,最后又跟她确认住址,准备打车送她回家。
那倒是不用了!曾小姐爽朗地摆摆手,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一辆超跑呼啸而至停在路边,车上下来一个穿着浮夸的年轻帅哥,也没跟唐一臣打招呼,只是过来牵起曾小姐的手,把她身上的外套丢回给唐一臣。
这是我朋友,曾小姐眨了下眼睛,抬手揉了揉那位帅哥的脑袋,笑着跟唐一臣告别,有机会我们去喝酒啊唐先生,别再听什么音乐会了,我带你去朋友的夜店玩。
唐一臣接住自己的外套,内心虽然震惊不已,表面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笑意。直到车子伴着油门声和吵闹的音乐声一起消失在自己视野里,唐一臣才露出个不可思议的表情,赶紧穿上了自己的外套。
香水味太重,刚走出去五米远唐一臣就打了两个喷嚏。好在离唐一臣家也不远了,他加快了脚步,又走出去一个红绿灯,手机突然响起。
是祁尧在问他今晚过得怎么样。
这哪里是关心自己的晚上,唐一臣撇嘴,在等待祁尧接通电话的时候又一次出神地想到那颗宝石,已经很漂亮了,只是比起祁尧的眼睛,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祁律接起电话,打趣道:这么快就结束了?还以为唐先生有夜场的安排。
说起夜场,唐一臣立马想起了刚才曾小姐和那个小帅哥的互动,忍不住笑道:可惜别人有安排,不是跟我。
他简单提了几句今晚的经历,祁尧自然也觉得那女孩很有趣,还没忘了夸夸唐一臣编出来的故事。
唐一臣突然停下了脚步,他站在湿冷的河边给自己点了根烟,嘴上应和着,心里却忍不住悄悄反驳。
也不全是编的。
关于父母的部分当然是胡扯,从小到大,除了谈公事,他们基本不说话,唐一臣不过是把自己见过听过的一些恩爱夫妻套上了父母的脸而已。但那些期待是真的,唐一臣没有说谎,他是真的期待和一个相爱又相配的人结婚、组建家庭,共同陪伴有彼此的余生。
他又想起那个巴松管手和小提琴手,想起他们在走廊上接吻,想起演出结束时他们对视的目光。唐一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好奇地问道:你说的朋友,是前男友吗?
电话那边的祁尧显然愣了一下,唐一臣知道自己越界了,刚要道歉,就听到那人好奇地问:你猜出是谁了?
应该吧,唐一臣故作神秘道,而且我大概率还看到了你前男友的现男友,品味不错,只是和祁律不太像同一款。
祁尧难得有一天早下班,就在唐一臣打来电话之前,他刚刚在ins上刷到了一张合影,照片上的两个男人穿着同款燕尾服,在镜头前开心地拥抱在一起。祁尧顺手点进他圈出来的主页,发现那个年轻男孩是去年春天才正式进入乐团的小提琴手,他们看起来非常相爱。
他当然不至于嫉妒,只是有些感慨,毕竟他们分手时感情还很好,只是因为客观原因,而很快,他曾经的爱人已然找到了真正适合的人,以后他们可以一起谈论艺术,还能彼此陪伴。
但唐一臣怎么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自己的前男友呢?祁尧不觉得他有这么了解自己,随口回了句:就这么自信?
怎么?祁先生不喜欢巴松管吗?
唐一臣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
天气冷,他说话时鼻音很重,明明跟前任有关的话题,总是若有若无地透着点沉重,可巴松管这三个字被唐一臣讲出来,却莫名有些可爱。祁尧没想到他真的猜对了,笑着摇了摇头,坦言道:说实话吗?我确实对巴松管没什么兴趣,一定要说,我还是更喜欢小提琴。
说来也怪,虽然祁尧和那个小提琴手完全没有相似之处,可唐一臣在看到他们相处的画面时,完完全全想象出了祁尧和巴松管手恋爱的状态。
那应该也是一对非常相配的情侣,祁尧一定会常常出现在他演出的现场,大概率也会在音乐厅的走廊里跟他接吻,今天台上的对视,在彼时一定也发生过,只是位置略有不同而已。
那会是怎样的感觉呢?被众人见证着,会更幸福些吗?
此时此刻,在地球的另一端,祁尧的脑海中也出现了同样的一些画面,比起怀念某个特别的人,他更多是在怀念那样一种感觉。只是他已经太久没有经历了,曾经自己在台下那样着迷的看着台上的人,又在几个小时后听他在床上叫着自己的名字,完完全全地拥有他,掌控他。
祁尧需要抓住点什么,祁尧总是会有这样的需要。
Ethan,唐一臣回过神来,听到祁尧在电话那头叫他,你下周末有事吗?我可以来找你吗?
唐一臣在听到自己名字时,心里已然有了期待,他看向不远处被暖黄色灯光点亮的古老塔桥,好像这个冬天也没有那么冷了。他飞快地答应道,好啊,那我们下周见。
第10章
三月,伦敦正式进入春天,枯了一冬的树隐隐有发芽的迹象,唐一臣却在凌晨时分突然接到母亲的电话,说爷爷生病住院了。
国内正是早上,但电话那边听起来很安静,母亲的语气更是没什么波澜,她打电话来主要是提醒唐一臣做好准备,等过两天家里安排好,随时需要他回国探病。
房间里的暖风一直开着,可电话挂断后,唐一臣却觉得骨头缝里都渗着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