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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落附近就连野草也不怎麽见得到,全是黄扑扑的泥土和破破烂烂的房子,放眼望去,像是在黄土坡上似的。
他们很快就遇到了第一个行乞的人,说是行乞那母子俩并未伸手,也没说话,只是巴巴儿的看着来人。细骨伶仃的两个架子坐在那儿,乍一看像进入了丧尸城,小孩儿肚子涨的特别大,四肢却纤细露骨,一双眼睛按在眼窝里,转半圈儿都怕它掉出来。
一旁的女人完全就是个骨头架子杵在那儿,黑而干的皮肤皱巴巴的附在骨头上,如果不是胸骨还在随着呼吸起伏,大概说她是一具干尸也有人信。
祁夜辰一手牵着马,一手拽着棠溪明快走几步,经过那对母子的时候脚下仿佛坠了几千斤的秤砣,怎麽也迈不动步子。
他想要装作视而不见,可偏偏五感变得更加敏锐,余光总是不自觉瞟到,耳朵也能很清楚的听到他们粗粝的呼吸,听到无声而振聋发聩的吶喊
——给点吃的吧,我们要饿死了。
祁夜辰咬咬牙把背包拿到胸前,从里面掏出四个烧饼递给母子俩。
那母子呆滞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活气儿,小男孩拿着烧饼就要往嘴里塞被母亲拦下,“就着水吃,能多吃几顿。”她的声音风箱似得嘶哑不堪,听得耳朵里像塞进一把砂砾。
棠溪明察觉到祁夜辰骤然低落的情绪,握着他的胳膊试图给他一些力量。
祖国的风雨飘摇、人民的艰苦处境此刻具象化的出现在他们面前,大上海的繁华、租界的热闹,恍若隔世的一场梦。
继续往前走,两人已经破罐子破摔,所有吃的都发了出去,如二人所料,周围的人知道这儿有食物,全都聚了过来。
十多个干瘪黑瘦的身影,还掺杂着几个胀着大肚子的儿童。
“没有吃的了,”祁夜辰将棠溪明护在身后,怕他们暴动,然而他想多了,如果他们有暴动的力气会多走几里路找找别的地方的草、树皮来充饑。
棠溪明从包里掏出相机把这儿的情况拍摄下来,“去找地方官吧,这些证据足够了。”
两人小跑几步,将人群落在后面,快出村的时候,一个憨憨的男声从一堵矮墙后飘了过来,“我明天就让我爸给我準备喜事,这年头两元就能买一个水灵灵的姑娘,看在咱俩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我让我爸给你五元!”
紧接着一个身形微胖看着二十上下的男人从墙后面走了出来,他的出现就像闯关闯出了丧尸城终于看到一个来自人间的正常人类一样。
祁夜辰和棠溪明对视一眼,朝矮墙后面看了看。后头蹲着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姑娘,虽然也瘦却是有肉的,她伏在膝盖上哭哭啼啼道,“就算你把我娶到手,我也抵死不从。”
“你们是谁?”微胖的男人发现身后站着两个陌生面孔有点惊奇,而且他俩的着装也非常奇怪,中山装还未在这里流行,男人并不认识,他自己穿的是长袍马褂。
墙后面的小姑娘听到异动停止了哭声,她扒着墙往外看,看到一高一矮两个男人,一个眉目圆钝却表情兇戾,另一个矮些的精致的像个姑娘,皮肤白白的、双眼皮,眼尾上挑,比她长得还好看。小姑娘看着看着不自觉晃了神。
“你看什麽看,马上就是我的女人了,不能盯着别的男人看。”那男子呵斥道。
“大人救救我,”金妮跪倒在棠溪明跟前,“他的父亲强娶了我的母亲,逼死了我的父亲,我如何能与他成亲?就算没有血仇,兄妹成亲这不是□□?quot
棠溪明皱眉道,“你刚刚说要花多少钱买下她?”
“五元,五元就能买下她。”男人身量比棠溪明还矮些,更遑论祁夜辰,他昂着下巴,想要在气势上打败对方。
棠溪明从包里摸出五个银元,“这个姑娘我买了。”
“大人。”身后响起一个粗粝的声音,“我这姑娘,两个烧饼就卖,你要不要。”一个头发花白看年纪却不过四五十岁的男人领着一个削瘦的姑娘,他的眼里没有任何卖姑娘的哀伤,反而殷殷期盼着。
两个烧饼,棠溪明握着五个银元的手像被灼了似的猛地一缩。
“我一个就卖。”
“我不要钱,你能把我儿子带走吗?只要你给他条生路,他当牛做马伺候你,狗牙儿快给大人磕头。”
是刚刚那对骨头架子似的母子。
棠溪明不知所措的看着祁夜辰,祁夜辰也没经历过这样的境况,他按下棠溪明拿银元的手跟大家道,“我们没吃的了,也不方便带任何人上路,你们等等,我会带着粮食来救你们。”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