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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缓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二策回来了。
王遗风怔了一怔,连忙掀帘吩咐,让伺候的下人全部出去。
等人都走尽,寝宫的门连一点缝隙都没留下地合上,龙床边这才落下一个纤细的金色身影。
王遗策跪在床前,抓住王秩露在外面的一只手。
“爹。”她顿了顿,不明白为什麽喉间跟塞了个东西一样,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好一会儿,她才把那种奇怪的感觉逼退,问道:“你是不是难受?”
王秩眯着眼,看着王遗策披散的头发和一身单薄的衣服,没有说话。
王遗策的两只细手冰冰冷冷,被王秩一把握在掌心里。
“你……飞回来的?”王秩问她。
王遗策点头。
“怎麽不多穿、咳咳!多穿几件衣服……”王秩蓦地意识到什麽,浑浊的眼睛里冒出点光,他有气无力地笑了两声,“鸡能飞了……”
王遗策不敢乱动,她爹现在看着就像栋被虫蛀坏的木楼,稍微一推,就能轰然倒塌。
她不知道该怎麽办,当了很多年的野妖,她不知道妖力有时候能救人,更不知道怎麽用妖力救人。
她傻傻愣愣地看着跟她开玩笑的义父,想说点什麽,又不知道此时能说些什麽。
好一会儿,她才蹦出一句:“吃药了吗?”
“吃了,正打算歇息,你就来了。”王秩把大闺女的手捂热乎了,掀起被子来想往王遗策身上披,把绕过屏风悄悄来看的王遗风吓了一跳。
王遗风赶忙过来压下父皇的被子,转眼看见皇妹只穿着一件中衣,又脱了自己的披风给王遗策罩上。
“数九寒天,你只穿一件中衣来,想冻……”王遗风及时打住,把剩下那个“死”字咽回了肚子里,“想冻坏吗?”
王遗策道:“我不是凡人,坏不了。”
她跪在床边,除了嘴皮子眼珠子和脖子,其他地方一动不动——都冻僵了,这会儿还没缓过来。
“怎麽突然回来?在玖国受委屈了?”王秩轻声问。
王遗策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我感觉难受,就回来了。”
王秩张嘴想说话,但狠狠咳了一声,没能说出来,一旁的王遗风见状赶忙接话:
“哪里难受?太医都还在外面,让他们给你看看?”
王遗策虽是妖怪,但变成人形后一切都与人无异,寻常医师能诊出来她身体有哪些问题。
“不用,我在这坐会儿就好了。”王遗策紧了紧和义父交握的手,“爹你睡吧。”
父子女三人一时相对无言。
屋内烛火昏昏,熏炉的草药燃尽,王遗风出去叫下人来点上新的,却不让下人去管屏风后的药熏炉。
屏风后,王遗策看着王秩脸上的皱纹,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人年纪大了之后,脸上就会皱皱巴巴的。
人在很小很小、刚出生的时候,脸上也是皱巴巴的。
好像走过几十年的人生,又回到了起点一样。
她垂下眼,金色的睫羽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左眼下的一颗小痣混在阴影中,叫人看不真切。
奇怪的人。
既然一切都要回到原点、归于尘土,那为什麽还要费劲地站在天地间,搏一搏所谓的功业前程?
王遗策不懂,但她知道,人很热衷于此。
王秩睡着了,王遗策被王遗风叫了出去。
“你过来这一趟,玖国那边怎麽办?”王遗风问。
“没事,谁会閑的没事去关注我一个质子,顶多就是小梦找不到我有点担心。”王遗策一脸无所谓地用鞋尖碾着台阶上的薄雪。
明月当空,雪早就停了,两个金发人提着风灯站在檐下雪前,好似神妃仙子下凡了一般。
沂人的体态,无论男女,皆高挑纤瘦,动若缈云,又神貌昳丽,跟壁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一样。
王遗策偏头,看了一眼王遗风瘦骨伶仃的手,脑子里突然回想起幻境中的骨架子兄长。
她顿了顿,伸手把王遗风手里的风灯接了过来,自己拿着。
“哥,”王遗策突然开口,“咱把玖国打了吧。”
正想开口说一句妹妹瘦了的王遗风:“……”
他一脸震惊地观察着王遗策的神色,见自家皇妹貌似不是在开玩笑,忍不住确认道:“你是认真的吗?”
王遗策点点头,把自己的计划跟王遗风说了。
王遗风沉默半晌,点评道:“计划很好,哥支持你。”
王遗策歪头瞧了瞧自家老哥那并没有真正信服的神情。
“哥,我是妖,能看见许多凡人看不见的东西。”她轻声说,“你信我看见了未来吗?如果放任玖国这样下去,沂作为它的邻国,没有好下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