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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头发呢……那个人最喜欢扎高马尾了……
弃偿年的手慢慢抚在对方头顶,然而,对方却没有将长发扎起来,只是取两缕系着,披散着而已。
于是他还是笑了。
“赵沧生,你终于来了。”
……
次年春,水上飘蕩着一只从北海归家的船。
当赵沧生隔了一年归来时,依旧是中陆的春天。
院门“吱呀”一声,宛若穿过岁月尘埃,而岁月为他敞开门,见雪,亦见白头。
“尝年,小心脚下门槛。”
赵沧生扶着弃偿年进来,赵呈安则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最终将目光落到院中纷飞的梨花树上。
弃偿年闻见熟悉的花香,不自觉擡头,转向花树的方向。
赵沧生亦是擡眸,随后侧过头,抚去落在弃偿年发梢的花瓣。
……昔年手植梨树,今岁落花如雪。
知是吾妻当归。
番外三
番外三·山海皆可平
赵沧生最近有些忙不过来。
春天医馆里病人多,还要安排赵呈安上学。
“赵爹爹你坏——我不去寄宿学堂——不去——”
赵沧生拽着小孩衣服往外拖,赵呈安抱着篱笆门痛哭流涕,衣服领子都撒开半截,隔壁家的小闺女看得乐不可支。
“你不上学想干嘛,咱们镇子上没私塾,只能去外边上学了!”
“你就是见不得我跟年爹爹好,你眼气我,你嫉妒我!呜哇哇——”
隔壁大婶受不了了,敲锣打鼓地赶过来了,问:“哎呦赵神医,你儿子也太不听话了,点个穴就老实了!”
院子里,弃偿年尴尬坐在赵晏清旁边,反正就瞎着眼帮忙剥豆角,全然不理会丢人现眼的那俩家伙。
耳闻着赵沧生和赵呈安要打起来了,弃偿年忙向经验丰富的赵女侠求助:“娘,要不你去劝劝呢?”
赵晏清白头发一天比一天多,拿着镜子照着数黑发,满面愁容,道:
“小年,我这孙子生得好极,跟他爹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那时我逼着赵无澜去上学,小玩意儿也这样抱着宫里柱子不撒手,所以呢,全家只有赵无澜懂他儿子的心理,咱们就别管了哈。”
赵沧生好像听见他娘在背后蛐蛐他,叫苦不叠:
“我天,娘,李世外上哪去了,能不能让李世外把赵呈安带走啊!!”
——殊不知,一条金鳞青龙正在中陆的云间上空徘徊,俯视浩蕩人间,观衆生千姿万象。他深切地注视着这片大陆未来的危机与希望,作为远古祥瑞,将会永远祝福庇佑着世界的东方。
日子归于恬淡,年月趋于安稳,赵神医合上医馆钱匣子,整理好医书案牍,熄灯关门,回家。
弃偿年就在漫漫长路的街灯下等他,晴天雨天雪天,执伞或不执伞,有一只手閑下来,赵沧生就会牢牢牵住。
人生路很长,并肩一道走就不难了。
“年年,我这些年开医馆攒了钱……”
赵沧生推开院门,轻悄悄进家去,省得吵醒他娘。
弃偿年跟着回屋,有些疑惑地坐在床沿等下文。
赵沧生就半跪在他跟前,真诚道:“我想用来风风光光娶你。”
弃偿年怔住了。忽而哑然失笑。
“你笑什麽……”
难得赵沧生会觉得窘迫,可惜弃偿年看不见,只能拉着人靠在怀里。
“我不在意这些……”弃偿年与人相偎,缓缓落下眼泪,声音又轻,“再说,我都三十几岁了,眼睛不中用,办喜事净让人笑话。”
赵沧生惆怅,默然,思考着人生的种种不合时宜。
不合时宜……
眼下就有个不合时宜的念头。
虽无明媒正娶,但这瞎子师弟是他的人,这一点,简直与生俱来的正大光明。
……
次日清晨,赵沧生抖擞精神,有些心虚地给人掖好被子,叠好一套干净衣服放在枕边,而后去赶早市。
罕见如此满面春风的赵大神医,居心叵测的大叔宰羊杀鸡,都得多跟人要几个铜板。
赵沧生倒是大方呢,跟搞慈善的一样,到处散财。
邻里间年轻妇人一边笑话他,一边给他挑去新鲜瓜果蔬菜。
满载而归的神医踹开自家院门,风风火火地拎到厨屋,十分麻利地準备早饭。
太阳刚爬上屋顶,光线洒落东窗,赵沧生小心端着碗甜羹,放到房中桌边。
他对着窗户,一擡手,利落潇洒挽起长发,又成了当年赵无澜的模样。
转身,衣摆轻轻旋,弃偿年不知何时,已然莞尔倚在墙边,穿过双目的重重黑暗望向他了。
——不论是赵无澜,还是赵沧生,他都喜欢。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