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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时,人群躁动,纷纷都朝一个方向涌去。
半空浮现金字花名册,人群陡然沸腾。
百里途眯起眼睛,看那一排排李姓在阳光下流光溢彩,这是每年被选中的人。
而拥挤人潮散去,又变成了看花逗鸟的閑散模样。有一班人马却整齐地朝着另一方向前进,惹人注目。
“难道是方才名册上的那批人?”
赵无澜疑惑道。
“那跟上去?”殷烬雪答。
百里远还在前带路,说:“他们的方向,看来是辉金洒月宫。约莫三日可至。”
四人走走停停两个月,娇贵的大小姐脚底板都磨血泡了,然而他人无怨言,自己也不肯展示脆弱一面。
赵无澜察觉殷烬雪越走越慢,不知道哪里弄来一根骨杖,丢给她:“你不要拖我们后腿啊。”
殷烬雪没再犟,老实接过拐杖,说了声谢谢。
“没事。”
殷烬雪撑着骨杖慢慢走,赵无澜就在她旁边,想起先前与栖寒宫所为,忽而有些说不清的愧疚。
走过这一路,炼金术的全貌已现,而她和栖寒宫合伙时的另一疑惑,此时也于心底联想有所料,就有些不想去辉金洒月宫了。
当时,殷烬雪问栖寒宫:“为什麽是那个花容失?”
“我虽讨厌中陆那群人,但没有明确理由,也不想贸然下手。”
栖寒宫只说:“他不是花容失,他是赵无澜克星。”
……
殷烬雪兀自回忆当时情景,旁边赵无澜有所感应似的,忽然朝自己腰间摸了下。
凉沁沁的南海雪珠与蓝玉穗子还在,但惯常别着的梨木簪却不见了。
……这回难道忘了带出来?
“赵无澜,能不能讲讲你在神龙山拜师学艺的故事?”
殷烬雪出于慕强情绪,还是真心佩服这人实力的。
路途遥远,有天可聊好得多,赵无澜看在殷烬雪脚痛柔弱的份上,悠悠然开了尊口——
“十二岁那年的夏天,我被爹娘送到神龙山。起初几个月,可谓空山寥落,尘寰萧索。师父让我看的书念的字练的武,我都觉得无聊至极。”
“那时离开方圆十里宫,非常不适应,根本不想学。”
“我甚至淩晨夜半醒过来,想偷偷离开神龙山。然而尘寰外院门深闭,师父怕我乱跑,白日也盯我一整天。”
“叛逆情绪严重,我表现很差,功课奇烂,师父拿我没办法,逐渐也接受我每天潦草混日子。”
“后来师父实在忍不了,写信给我爹娘告发我。他们很尴尬,说我可能资质一般,不适合修行,也慢慢不管我了,就嘱咐我吃好喝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再后来,师父无意给我讲到了关于李高壬的事迹,他说那个人多麽多麽厉害,我听得很烦,不知天高地厚地夸下海口,说我也要当天下第一。”
“然说归说,我还是没什麽行动,吹牛摸鱼,撒泼打滚,捣乱破坏,就是不学。”
“直到那年年末,十二月的一个冰天雪地,师父第一次领我下山。”
“那时寒天茫茫,山道漫漫。风雪落幕之际,我遇见了我师弟。”
殷烬雪拿拐杖的手一抖,心说这开场不太对啊。
赵无澜神情晦暗,垂眸複又擡首,长望爬上远坡的月亮。
他淡然续话,语气漫不经心:
“那位师弟脾气很怪,拒人千里,冷言冷语,却偏偏执拗较真。”
“他上神龙山只为一件事,就是成为天下第一。”
“我起初看不惯他,因为他是低等的木系,还恶疾缠身,简直不自量力。”
“第一次比试,他输了,我趾高气扬,让他给我做牛做马。不过一周之后,他再与我切磋,就把我打得落花流水鼻青脸肿。”
“而后,我的自尊心胜负欲被彻底激发,开始用功用心。水系潜能超凡,三天后我不费吹灰之力,又赢回来了。如此反複几乎有一年。”
“第二年同修南山,我不计其数地看他一瘸一拐的狼狈样子,逐渐不想再讨厌他了。我想尊重他的努力与顽固,最好的办法就是同样认真修炼,果真进步飞速。那之后,神龙山在我眼前焕然一新,我慢慢期待明天的到来,期待下一次的过招。”
“那位师弟还是那麽冷漠,我偏要惹是生非哗衆取宠——大抵没什麽成效,他一次都没笑过。”
“当然,我愈挫愈勇,练武如是,对他态度亦如是。”
“随着用心观察,逐渐地,他数不胜数的长处优点都涌进我眼中,我佩服他,认可他。长此以往,我也没再赢过他。但我输得心甘情愿。”
“第三年,山下的梨花开了,他第一次笑了,那种如愿以偿的感觉让我毕生难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