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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长孙明点点头,不失所望地答:“就是天盗火。”

赵无澜笑了,撒去瓜子壳,拍拍手掌,站起身来一撩黑色蟒袍:“好,很好。既然长孙兄都这麽坦诚相见了,我哪有不帮的道理。”

长孙明沉下心,不再多言,只抱拳作揖,拿起账簿继续观阅。

赵无澜黑锦衣掠过跪坐帐中的长孙明,他拂起帐子,入秋的阳光空旷地洒在他脸上,却将长眉凝起,笑意敛去半分,换作一副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嗤笑模样。

火肆陆不姓魏,又是什麽时候姓长孙了?

真是可笑——

“我日你大爷赵无澜!我葵花种子呢!你居然敢给我吃了啊啊啊!”神农栩抗着铁锹气势汹汹,找赵无澜鬼哭狼嚎。

“那是我精挑细选打着灯笼才找到的百年一遇好种子!”

赵无澜笑嘿嘿死不要脸地左闪右避:“哇哦,我肚子里要长出向日葵咯!

骨柔禁地。

长孙否和花容失来到断陷湖附近,断陷湖湖水涨涨落落,边境严重的干旱倒是没有对其産生太大影响。

湖面浩大无风平稳如镜,却因其深度显得黑沉沉,如躺死在山怀中的一只远古凝视的眼眸。

花容失止步于湖岸,远眺四周相对只显露出一角的山峦。

长孙否似乎看出花容失的游移不定,他轻声问,生怕突兀吓到了:“你若是害怕,我下去找。”

花容失眸光闪烁,有些挣扎:“可是,李眉清都找不到,或许里面有我的血,能对红尘感召一二?”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还是待在转圜院等着吧,别靠近这湖水勾起不好的回忆了。”

“好……谢谢。”

花容失看着天盗火下水,扑腾一下没了雷火麒麟的影子,竟觉得那湖水愈发的深幽,仿佛坠入其中就被水压住,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往后退,却见湖水溢出,缓没过自己脚底板,那湖水沾了自己衣摆,粘稠的化作一根根手指,水再没上来,就出现一条条手臂,撕扯他衣角,拽住他双腿让他下去。

“是你,为了你这个最终的杰作,才死了很多无辜的木系、土系贫弱百姓儿女……”

“那麽多条性命在你血液里恸哭,在你皮肤中哀嚎,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吗!?你浑身上下彻头彻尾都是死去的魂灵!”

“后来的子子孙孙毁灭了你骨柔族,你複仇以这种方式以牙还牙睚眦必报冤冤相报又何时能了!”

尝年被团簇成怪状的湖水包围,他捂着头反抗不休:“不、不!别再说了!别再说了!我不是骨柔族、我不是……那些人也不是我杀的……六陆征伐与我何干……你们爱活不活、爱死去死啊!”

苦涩的泪水随湖水一圈圈泛成涟漪,尝年缓缓蹲下身子,抱头捂耳失声痛哭。

“我当年也该死的,为什麽求死不能,我好恨……恨长生,恨这种暗无天日不知归期的长生癡妄……”

“尝年,尝年……”

湖面霎时间映出转圜院,老合欢树下坐着位素面净眉的男人。

尝年缓缓擡头,他已不闻此声六年了。

笑靥子的声音在他回忆中覆上时间的尘埃,一层又一层,恍然重温,剩下的只有恍然——是这个音色音调麽?怎麽好像不像,又再像不过了呢?

尝年从紧攥的青衣袖间露出半张脸,眼眶红湿可怜宛若初生之幼子。他抓了一把脚下的湖水,带着数不清的怨恨情绪,泼洒向那合欢树下的人,然后起身向退路、向身后狂奔。

湖面无穷无尽,远山依旧是远山,扩散的湖岸线,注定了要跟他开一场命途的玩笑。

泪涌无尽,尝年心理承受能力在这一刻飙至极限,最终折向终点、归零。

他迈开步又回头,向转圜院跑去,向合欢树奔走……最终得偿所愿,双膝跪地,被风华未改的男人紧紧搂在怀中。

“笑笑……爹,我好想你、好想你啊!”

或许子女长多大都是稚子,又或许未见其生长便死去,从而定格了离别的样子。

笑靥子为尝年捋开额前湿了的碎发,温柔的眸光穿过重重年月,变得有了分量:“年年,是我不好……我生在宫廷时代初始,却没有承担本属于我的责任,让你失去了平安喜乐,漫漫日月里苦痛傍身……”

“我不想你沦为下一个我,也不愿你郁结心伤,留了一丝意念在孔雀石中。是我让战凰和晏清在你出师后转交给你的,他们都是很好的人,也是很好的人家,值得我去托付。”

“如今你有新的身份,该教你的也提点过几分,我的残魂便不必再匿藏在花容失那副偶人中,是该彻底休眠于合欢……”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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