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庆脸皮一僵,他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低头咳嗽了一声,亏他原本还以为真是徐籍偷盗,小祖宗不过是借机抓贼,但此时听来来,韩弋单纯是在找徐籍麻烦,当众抢琴也就罢了,但这些实话怎能当众说出来。
徐籍见差役一拥而上顿时吓得惊慌无措,又听到这小子是韩侯世子更是惊恐万分,这韩原城中谁不知道韩弋的大名,他几乎不敢有所反抗,三两下便被人抓了起来,但这些差役全都想在韩小侯爷面前抢功,将徐籍层层围住,七手八脚一涌而上,他身上的骨头都快被这些人拆了。
“救……救命啊!”徐籍从人堆中探出头向外挣扎,不死心的叫道,“人人都说韩侯仁厚,怎生下这么个儿子,小侯爷你觊觎我祖传的古琴,居然冤枉良民,做出这强取豪夺之事。”
一众差役跟随孟庆多年,心思还算纯良,何曾做过强取豪夺的事,刚刚也是一时冲动,听了徐籍的话,一时手软竟让他挣脱了出来。
徐籍也不知是吓傻了得还是气疯了,颤颤巍巍坐起身子,指着韩弋、孟庆两人骂道:“我……我在城中教了二十几年的书,弟子学生遍布韩原,你……你即便是韩侯世子,又或是大理司的高官,岂……岂能冤枉我!”他向来谨小慎微,要不是逼不得已哪敢得罪韩侯世子,此时说的是断断续续中气不足。
孟庆何曾这样被人指着鼻子骂过,一张方脸涨的通红,心道刚刚不如不劝,先堵上嘴抓回去了事。
徐籍越说越是激愤,抱着琴大叫一声,“你辱我名声,老夫……老夫我不活了!”他说着四处张望一番,找了个柱子撞了过去。
韩弋嘿笑道:“就怕你不闹!”
孟庆就见小祖宗手臂一抬,那玛瑙软鞭不知何时缠在了徐籍胳膊上,接着他手腕轻轻一带,徐籍已经被软鞭带飞,连同那古琴一同向纱帘摔去。
就听一声“哐当”巨响,古琴已被软鞭卷回,徐籍则是将纱帘撞开摔在了台上。
方才孟庆见徐籍废话啰嗦,撞柱之前更是四处乱看,显然并不想死,哪里愿意管他,没想到的是韩弋手段如此高超,出手的速度比他快了数倍,电光火石之间便将徐籍拦下。
他思索之时,耳边传来整整惊呼,抬眼一看,台上轻纱徐徐飘落,熏香云气之后一妙龄女子覆手而坐,仪态端庄,俏娇的脸上露出惊诧之色。
“先……先生居然是姑娘……”徐籍双目痴痴望着,竟忘了自己还趴在地上。
孟庆眼前一亮,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这姑娘面容清丽,肤如凝脂,嘴角的浅笑中带着丝丝温柔,让人万万想不到刚刚那气势磅礴的琴音是从她葱葱玉指上弹出。
他正痴迷于眼前的美人,忽地耳边传来一声轻喝声。
“当真有古怪!我看你往哪逃。”
孟庆猛地惊醒,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韩小侯爷跃到台后,居然看都不看那姑娘,掀开地上的一块木板,接着纵身跳了下去,他身形矫健,瞬间便消失在楼中。
☆、第三章(改)
孟庆被弄的一头雾水,怔愣了半响后急忙追了过去,他向木板下一望,那里放着一个木制的悬梯,不知通往何处,下方幽深黑暗,已丝毫不见韩小侯爷的踪迹。
孟庆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跳了下去,通道极窄,好似农家生火的烟囱,不同的是两边木板被打磨的颇为光滑,孟庆毫不费力地的便落到地上,他伸手在四周摸索了一阵,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密室之中。
他不明白妙音坊为何藏有这样一间如此狭小局促的密室,孟庆根本无法在里面站直身子,这里根本无法藏人,反而更像是逃生的通道,幽闭的空间让孟庆心生烦躁,他脾气有些急躁,几次摸不到出口,气的一脚踹在看不见的木板上。
耳边传来“吱呀”一声,漆黑的空间中出现了一道强光,孟庆眯着眼睛看向木板之间出现的缝隙,然后推门走了出去。
眼前银杏叶落,秋菊蔚蔚,清风一扫,带起万瓣枯黄。
孟庆惊讶的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乃是妙音坊的后院,而身后的木板已经自动合上,银杏树下有一老婆子拿着扫帚,正一脸惊惧的望着他,嘴里絮叨着:“三……三个了,今天是闹什么鬼。”
暗道所在的位置隐秘,老婆子所在的位置根本无法看到有人从里面走出来,她显然是受了惊吓,颤颤巍巍的缩在一旁,用一种好奇又害怕的眼神望着孟庆。
三个?孟庆脑中联想起小侯爷跳下密道前说的话,难道之前密道里面还有另外一人?就在他思索的时候,那老婆子又念道。
“这最后一个怎么和之前两个不一样,这个长得太丑了。”
孟庆自觉长的还算周正,虽然比不上韩弋那般俊俏,但也不能叫丑,他四下望了几遍,终于确定老妇嘴中的丑八怪正是自己,不禁怒道:“老太婆!你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那老婆子却不回话,而是嘀咕着,“大白天的哪来的鬼,就算是也是个神仙鬼。”她似乎想到什么,老脸上涌上一层潮红。
孟庆皱了皱眉,踱步上前,问道:“老人家,你说还有两个人下来?那两个人去哪了?”他总觉得这老婆子ji,ng神不太正常,说话也小心翼翼起来。
那老婆子“啊”了一声,似乎才看到孟庆,“你说刚才那是人?”她说着顿了一会,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那么漂亮……我还以为是神仙下凡呢。”
“神仙下凡?”孟庆越发糊涂了,他见实在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从正门绕回妙音坊。
徐籍已被五花大绑,嘴巴也被堵了个结实,老脸上涕泪纵横,孟庆上前咳嗽了一声,事已至此,他也不能就这么放走徐籍,当即大声道:“你个老小子偷了东西还不认账,小侯爷火眼金睛,你就老老实实的跟我回大理司吧!”
他也不管周围的人笑话,胡诌了一通让人将徐籍带回大理司,自己最后在妙音坊打点了一番,等出了坊门猛地惊醒,他忙和了一上午,小侯爷还是跟丢了,他一拍脑门,嘀咕道:“我该不会又被那小祖宗给耍了吧?”
日头渐高,韩原城中逐渐热闹起来,孟庆心中还有块巨石没有放下,从妙音坊中出来后带了两人又往城南永昌当去了。
此时当铺大门紧锁,方才通报血案的差役王逊先一步到了这里,他已经将伙计居住的后院封了起来,孟庆到的时候王逊正给掌柜做着笔录。
掌柜体型高瘦,脸色灰白,双目无神,手脚哆哆嗦嗦,是个老实又胆小的中年人。
孟庆进来的时候还没从惊吓中缓过劲,不停喝着杯子里面的热水,眼神更是一点都不敢往后院瞧。
孟庆用余光仔细打量了一下这掌柜,心中略微觉得这掌柜有点不正常,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他示意王逊继续问话,接着独自一人走到了后院。
当铺后是个小院落,打扫的也算干净,墙角栽有一棵枣树,入秋之后树上稀稀落落挂着几片叶子,四五只乌鸦蹲在树梢呱噪的叫着。
鸦声嘈杂,孟庆心里蓦地腾起一阵燥火,他在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手指一弹,石头蹭的击中一只乌鸦,乌鸦坠到树底,两只脚蹬了几下便不再动弹,而其余几只乌鸦随之惊飞,盘绕在空中久久不散。
孟庆心里舒坦多了,他也不愿一人来看现场,但按照前两次的经验,他还是觉得省下一个人的午饭便够了。
案发地位于小院的西边角落,一间小屋静静的安置在那,大门随意掩着,里面飘出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孟庆望着黑洞洞的屋门,一种难言的焦躁涌上心头,不到十天便有三起命案了,这回还死在密室之中,而他一点头绪都没有,走上前推了推门,他发现门锁已经损坏,看样子应该是王逊用刀劈开的。
照王逊所说,这伙计也如之前那两人一样,死的消无声息,想必里面的场景一定壮观,孟庆在门外犹豫了良久,最后深吸了口气迈了进去。
屋内简陋,家具倒的乱七八糟,伙计死在床下,死前应该是在睡觉,而且还有过一番挣扎。
孟庆拿眼睛瞟了尸体一眼,喉头顿时一阵不适,这伙计的脑袋和开了瓢的西瓜一样,还是那种用铁锤开的,从头顶到嘴巴那一半全都一塌糊涂。
腹下是一摊血迹,人是趴在地上的,所以看不到具体情形,当然,孟庆也不想看清楚。
他又在屋内搜寻了一遍,从家具倒下的方位,到墙角各处的细节,全都仔细的记录在案,忙了两刻钟,最后实在忍受不了尸体的臭味这才退了出去。
孟庆在屋外深吸了口气,回想起刚刚发现的线索,小屋的门窗都在里面被锁死,屋内没有除了伙计之外的人活动过的痕迹,伙计死前显然受过一阵残酷的折磨,两只手上满是血迹和碎r_ou_,看样子竟像是死者自己刨开的肚腹,然后又敲开了自己的脑袋瓜。
但是即便是自杀,那他又是用什么凶器自杀的呢?而且还能做到期间不发出一点声音,孟庆顿觉脑壳子都大了。
他深吸了口气,正要回去,鼻子猝然闻到一股古怪的香气,香气极其微弱,味道甜腻中透着一丝诡异,并不像是花香。
这是以前两起血案中没有发现过的线索,孟庆心中一喜,循着香气找了过去,香气所在的位置并非屋内,而是那颗枣树下,天气已寒,树下除了落叶便是杂草,孟庆在下面扒拉了一会,拎起了一只乌鸦的尸体。
孟庆皱了皱眉,这乌鸦正是他刚刚用石子打死的,那古怪的香气正是来自这乌鸦,他“啧”了一声,将乌鸦的尸体丢到一边,看来是他神经绷得太紧,有些草木皆兵了。
回到前厅的时候王逊已经笔录完毕,孟庆翻看了两眼,随即眯起双眼,冷冷望着那掌柜,“你说早上无论怎么敲门,那伙计房内都没反应,按照常理不是该去找锁匠开门?你为何反而找大理司报案?”他说着冷笑道,“莫非你早就知道那伙计已经死在屋内?”
掌柜被孟庆盯着脸色青白,颤着嗓子回答道:“我……我哪里知道他死在里面了,我……我……”
“你怎么了!”孟庆一声暴喝,“这人就是你杀吧!好一个贼喊捉贼!”
那掌柜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没……没有……我哪敢啊。”他一边抽泣一边说道,“这臭小子手脚不干不净,我不过是想找个官家去他屋里搜查,谁知道他竟死在里面了。”
掌柜一说完便坐在地上放声大哭,双手抖得和筛糠一般。
孟庆冷笑道:“这么说……你是因为他偷了你的钱所以才杀人的?”
掌柜一听这话立马止住了哭声,一脸惊恐的看着孟庆急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杀人呢。”
孟庆怒道:“那你哭什么!还不把事情说清楚。”
掌柜急忙解释道:“这臭小子在我这干了近两年,一直以来安分守己,只有最近十来天鬼鬼祟祟的,还时不时整日消失不见,回来之后神色也不对劲,我打听得知他在外烂赌,欠下许多债务,我忙去前台查账,发现他私自偷了店内的五十两银子。”
“他本是我老家亲戚的儿子,父母早亡,我好心收留着他,又带到韩原城中营生,他不思回报也就罢了,还偷盗我店内的财物,五十两对于大人这样的人物来说虽然不多,但也是我这当铺小半年的收益,我怎能轻易饶了这臭小子。”
那掌柜说到这察觉不妥,急忙解释道:“我说的不饶可不是杀了他,要是杀了他我找谁要银子去。”
孟庆摆了摆手让他继续说下去。
掌柜松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当时气极了,便闯到他屋内找他对质,那臭小子非但不认错,还骂我乱闯他的住处,之后更是将门锁给换了,这当铺每一根草都是我辛辛苦苦赚的,他凭什么锁门!我气急败坏,与他吵了几次,不过总算他还有点良心,对偷拿银子的事情供认不讳,又说再过段日子便双倍还我。他好歹也跟了我两年多,我不好把人逼死,便说多余的钱我也不要,但三日之后他不把那五十两补上,我便去大理司告发他。”
“这不今天刚好第三天,我去找他要钱,他不开门,我便想到大理司找大人做主,谁知刚刚出了门边撞见王官爷。”那掌柜愁云满面道,“我请王官爷来了后院,那臭小子居然把门反锁,王爷与我便破门进了屋,谁知道……谁知道他竟死在里面了。”
孟庆望了王逊一眼,见王逊点了点头,心中暗忖道:“这掌柜说伙计偷钱的事说的贼溜,没有一点方才慌张,肯定是心中演练多时。”
他随即冷笑道:“照你刚刚所说,在找王逊之前已经去过伙计那屋?”
掌柜急忙点头道:“我只在外面看了一眼,根本没能进去。”
“你在撒谎!”孟庆怒喝一声,“屋外的血腥隔着三丈远都能闻到,你居然还有心思去要钱!”
掌柜吓了一跳,僵立在地,瞪大了眼睛望着孟庆,嘴巴里不知在嘀咕着什么,从他的脸色中看出他无比的恐惧的心情。
“是……是眼睛……好多……”
“眼睛?”孟庆心中一怔,急忙问道,“什么东西的眼睛?”
突然,掌柜的脸部的肌r_ou_不由自主的开始痉挛,手脚抽搐起来,接着大叫一声倒在地上,两眼泛白嘴里溢出大量的白沫。
“不好了!”王逊急忙将将掌柜身体放平,“大人,他的癫痫犯了。”
“他有癫痫?”孟庆愁眉不展,要是这掌柜真有癫痫,那人便不可能是他杀的,可看他之前的表现,显然还有隐情没有说出来,他口中的眼睛又是什么东西?
王逊点头道:“刘掌柜身体一直有问题,无儿无女,所以才在家乡找了个晚辈帮忙。”
孟庆此刻的心情简直糟糕透了,原本以为有了线索,不想这人如今这副模样,只能等这掌柜癫痫症过了再来询问,他安排王逊处理这事,自己则先回大理司。
一路无话,等孟庆回到大理司,却发现偌大的院子一个人都没看见,他往内走了半天,这才逮到一个小厮。
“人呢?”
小厮见了孟庆先是一喜,接着眉头就皱了起来。
孟庆心中产生了一个不好的念头,能将大理司变成这样,据他所知只有一人。
果不其然,就听那小厮说道:“小侯爷带走了。”
孟庆正想问人被带去哪了,外面忽地传来一股嘈杂的声音,接着就见大理司的一众差役扛着一个个巨大的竹筐走了进来,孟庆急忙走出大理司,只见那些竹筐内装满了绿油油的树叶,连着枝桠一起被捆成了一摞摞。
“这是干嘛?”
孟庆心中无比纳闷,即便他已经习惯了韩弋的各种花招,但这次还是让他摸不着头脑,这些树叶来自于城外一种名叫樟荼的树,此树四季常青,木质坚硬,常常被百姓用来制作家具。
“小侯爷说是用来给马厩搭棚子用的。”
孟庆这才注意到马场旁边搭了几个新木架子,韩小侯爷已经在大理司养了四五匹马了,再这样下去,他们人都没有地方呆了。
“这玩意也能搭棚子?”孟庆纳闷道,这些树叶、树枝用来当柴火还差不多,该不会是小祖宗弄错了吧。
那人继续说道:“我们也说了,但小侯爷不听。”
孟庆愣了一下,接着又问:“你们都出去了,那徐籍呢?”
“大人你刚走不久小侯爷变回来了,他将徐籍关打了大牢,然后又让我们将那琴用木条封死,派人收到了库房里去了。”那人笑道,“大人放心,大牢有人看守,徐籍跑不掉。”
孟庆干笑了两声,看来小祖宗还有些分寸,至少没讲牢房的看守也给调走,不过他让他意外的是,小侯爷居然将抢来的古琴留在了大理司,他原本还以为小侯爷会贪图那古琴。
他也不再多话,只要小祖宗不弄出什么大乱子,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第四章(改)
众人忙和了半天,终于在太阳落山前将马棚给收拾出来,孟庆望着堆成小山般的樟荼树枝叶,心中不禁暗叹:“小侯爷不会将城外所有的樟荼树全都砍秃了吧。”
整个下午孟庆脑子里都在回想着刘掌柜癫痫发作前说的话,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吓成了那样,眼睛又具体指的是什么?是一个人的代称?或是一只……长了很多眼睛的怪物?
忽然,一只胳膊搭在了孟庆的肩上,孟庆紧张的回过头,正对上韩小侯爷笑眯眯的眼睛。
“孟大人,时候不早了,我们一起去吃个东西吧。”
虽然与韩小侯爷相处了一个多月,孟庆还真没与他一起用过餐,他中午便没吃,此时肚子十分配合的响了起来,他尴尬的笑了笑。
“小侯爷相邀岂敢不从,不过老孟我吃相难看,小侯爷您别嫌弃就好。”
“没事,我带你去。”韩弋神秘兮兮的冲孟庆道,“我最近找到一家颇有异域风味的烤r_ou_店,就在大理司西面不远,他们那得烤r_ou_香嫩油滑,特别是撒上了特制的椒盐,好吃的能把手指头给咬掉。”
孟庆最近节衣缩食,差不多有十多天没吃过r_ou_了,听着韩弋的话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但这事你不能告诉别人。”韩弋说着望了下四周,警惕道,“尤其是我爹。”
孟庆没想到吃个东西还有这么多条条框框,还没答复就被韩弋一扯,带出了大理司,两人一路往东,穿过了几条小巷,终于在西城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那家馆子。
这馆子看上去有些年头,漆黑的油垢好像膏药一样贴满了小小的店面,他用手指在屋内的竹案上轻轻一刮,指尖带起了一层油腻的脂肪,孟庆不知道小侯爷怎么会找到这样的地方,即便是他这样的粗人看到如此环境也会望而却步。
韩弋飞快的要了五斤烤r_ou_,菜上的很快,东西却没有小侯爷说的那样好吃,韩弋用手拨了两下便又收了回去,但这对于十多天没闻过r_ou_味的孟庆还是极具诱惑力,他拿起一块r_ou_铺大嚼特嚼起来,这r_ou_味道虽然有点发酸,吃起来倒是挺香的。
“上当了!”
蓦地就听韩弋叫了一声,说着捂住了肚子,痛苦道:“孟大人,这东西不干净,我肚子有点不舒服,你先吃着。”
孟庆也注意小侯爷到底吃了多少,但这里看着就不干净,小侯爷娇生惯养,哪里吃的了这些食物,眼见着韩弋飞一般的窜了去,孟庆不禁干笑了两声。
韩弋刚走,馆子的店家便走了过来,要说这里有什么比店面还脏,那就非得这店家本人莫属了。
店家穿着一件满是油污的外套,衣服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就连背后都呈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黄色,干透的油脂在他衣服上结成了一层乌黑发亮的硬壳,孟庆眼看着他肥厚的大手在上面擦了擦,然后坐到了刚刚韩弋的位置。
“你们不会想吃霸王餐吧!”
孟庆的脸上抽搐了两下,这店家浑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他默默放下手中的兔r_ou_,几乎用最大的毅力才忍住没有立刻跳起来,他现在非但不想吃霸王餐,还想将刚刚吃下去的吐出来。
那店家小小的眼珠在孟庆身上转了两圈,“大人,你可不像是会来我们这种地方的人。”店内昏暗的烛火让店家的脸显得有些鬼气森森,小小的眼睛中带着一丝古怪的神情。
“哦?”店家的长相与话都让孟庆有些反感,他已经换下了官服,这店家怎么认出他的。
店家显然是看懂了孟庆的心思,咧开嘴露出一排大黄牙,“大人以为换了衣服便没人知道你是官爷了吗?”他指了指孟庆腰上的佩刀,“会带这种款式朴刀的只有城防军与大理司的官爷。”
孟庆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但店家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吃了一惊。
“城防军要经常演练,刀柄上一定有磨损,但大人这刀从上到下都崭崭新新,所以大人一定不常用,在韩原城里,只有大理司的官差才会有这样的刀,而据我所知,大理司规矩严明,刀柄上缠有红线的唯有掌事的司理左、右监两人。”
那店家凑上来笑道:“看大人的年纪,应该便是大理司的一把手,司理左监孟庆——孟大人吧。”
孟庆被他身上的味道熏得往后挪了两寸,皮笑r_ou_不笑的回道:“我的确是孟庆。”让他意外的是,这店家居然对大理司如此了解,自己上任不过两年,韩原城知道他名字的百姓没有多少。
店家听了这话,顿时眉开眼笑,y沉的脸上多了一分让孟庆看不懂的兴奋。
“我就知道会有大理司的人来,但没想到居然是孟大人。”
店家说的没头没尾,孟庆沉默的看着他,脑子里却满是疑问,看眼前的情形,小侯爷带他过来似乎不是巧合。
孟庆咳嗽了一声,打断了店家的自言自语,“我们大理司早就盯上到你了,你快点将知道的全都告诉我。”孟庆装作镇定,从店家那奇怪的表现看,他感觉接下来要说的一定与最近三起血案有过。
店家一点没被孟庆吓到,反而更加兴奋,“孟大人祖上一定不是韩原城本地人吧。”
“你为何这么说?”孟庆皱了皱眉,他十二岁那年随父母搬到韩原城,的确不是本地出生,但这事知道的人就更少了,这店家似乎对他极其了解,这种感觉让孟庆更加不适。
店家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孟庆,仿佛在看一道美餐,“如果孟大人祖上是本地人,那么现在绝对没心情在我这吃东西。”他说着嘴角勾起了一抹恶毒的微笑,“我知道孟大人是为了最近几起血案来的,那些人被挖空了心肺,吃光了脑浆,对不对?”
血案的细节大理司从未对外公开,这西城肮脏角落里面的人又如何得知?孟庆冷冷的看着这人,他敏锐的发现店家用的是“挖空”与“吃光”两词,这种诡异的描述让孟庆心中产生一种不安。
接着就听店家用一种奇怪的腔调念道,“溥彼韩城,燕师所完。以先祖受命,因时百蛮。帝锡韩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国,因以其伯。实墉实壑,实亩实藉。献其貔皮,赤豹黄罴……”
店家的声音似乎是在咏唱,又似乎是在哀叹,字句中的意思孟庆不甚明白,只听到韩城、先祖、北国等字眼,听上去像是在歌颂韩侯,但曲调之中又透露着浓浓的悲伤,好似人在临死之前的悲鸣。
孟庆心中茫然且惶惑,店内的灯火随着店家的声调不停颤抖,他肮脏的脸在昏暗的环境中扭曲变形,最后展现出一股歇斯底里的疯狂。
“溥彼韩城,燕师所完。以先祖受命,因时百蛮……”
店家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几句,接着猛地跳起来扑倒孟庆的身上,“都是你们这些外来者!都是你们!”
孟庆根本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店家的力气超乎他的想象,那满是油污的手死死的掐住他的脖子,血红的眼睛在他面前放大,他奋力反抗,但无论他如何用力的挥动拳头,那店家却纹丝不动。
孟庆虽然比他强壮高大,但这种姿势却让他无法用力,腰上挂着的刀也被压在身下,孟庆试了几次都拔不出来,他只能用手撑住店家的手掌,然后拼命用腿撞击店家的小腹。
店家却似乎丧失了痛觉神经,口中喷出大量的污血,暗红的液体顺着他的嘴角滴落在孟庆的脸上,但他始终不肯松手,孟庆感觉除非两人之中死掉一个,不然这种僵局绝对不会打破。
“外来人……”店家带血嘴角扬起一抹瘆人的微笑,“古韩国的恶鬼不会放过你们的!”
店家猛地松开手,然后像箭一样窜到外面,从一个破布口袋中拿出一把柴刀,柴刀划破了口袋,里面倒出无数没有头的老鼠尸体,就在孟庆激烈咳嗽的同时,店家献祭般的c,ao起柴刀,神情是惊人的肃穆,接着他就用那柄满是血污的刀刃割断了自己的喉咙。
孟庆扑了过去,试图堵住他喉咙上了伤口,但这一刀割的极深,鲜血如注,那店家浑浊的眼睛在死前绽放出一抹诡异的光彩,喉咙地含糊不清的吐出几个字。
“古韩国的恶……”
声音戛然而止,店家脸上还带着令人发毛的微笑,里面夹杂着让孟庆看不懂的情绪。
孟庆跌坐在地上,“古韩国?那是什么?”但是已经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了。
韩小侯爷最后都没有再出现,直到第二日早上孟庆才得知,小祖宗昨天离开之后又去了妙音坊寻欢,不知因为什么将妙音坊上下搅得天翻地覆,最后有人走漏了风声,韩侯亲自过去这才了事。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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