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得了。牢头点点头,答应得痛快极了。然而这两封维系着赵知良全部希望的求救信,却永远不可能送到李相和郑瑾手里,因为牢头一出牢房,就直接将这两封信交给了郑瑛。
郑瑛当面将信拆开读了一遍,接着又折起来塞进了信封,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刑部尚书。刑部尚书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郑瑛的脸色,开口问道:王爷,要现在提审赵知良吗?
不急。郑瑛摇摇头:再等两日。等赵知良发现他的求救毫无用处之后,他只能更绝望。
刑部尚书嘴唇动了动,十分想提醒郑瑛,这样扣押赵知良却不提审,恐怕朝中群臣会有所不满,就算他信王不怕朝议压力,但他们刑部有些扛不住。
然而看着郑瑛平静如水的脸色,刑部尚书这句提醒,最终还是没敢说出口。
算了算了。他心塞地想,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反正不管有什么事,信王都拦在前头,他也多余瞎操心。只是今晚又不能回家了!刑部尚书心塞地叹了口气。
眼下想要从刑部尚书口中挖消息的人很多,郑瑛提前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因此这几日,赵知良被关押在刑部大牢,而几位提前领了差事的主审官员,则自觉留在刑部陪着他。
这几日,刑部尚书每天一散朝跑得比兔子还快,从宫里出来就一头钻回刑部衙门哪都不敢去。他生怕被人逮住问案情,有些人情压力,他是真的顶不住。
比如,主管相爷谢相要是找他询问赵知良的事,刑部尚书可没把握能够扛得住压力一字不说。因此眼下对于刑部尚书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躲着。
刑部尚书这两天压力有点大,而对于其他朝臣来说,这两日简直就是资讯爆炸,事情一件接着一件,都堆到一起了。
先是北境的急信到了,信王连夜进了宫,接着兵部有个侍郎被扣押了,再接下来,孙尚书上了奏疏,要求户部拨款,由兵部牵头在京畿附近紧急采买粮草运往北境。
这一下子像是捅了马蜂窝,户部何文茂觉得凭什么户部出钱出力,却还得受兵部监管领导采买,采买军粮一事,要不就全权交由户部来办,要不就由兵部自己筹款。
他和兵部孙尚书在朝中就为了采买军粮的事争执起来了,而李相显然对于孙尚书没经过他就上奏疏的事十分计较,立场明确地支持了户部。谢相倒是还算沉得住气,尚处于观望状态,仪王也是一语不发,孙尚书的好友王大人也没有随便发表意见。
最让人没想到的是惯常行事谨慎的顾大学士,这一次居然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直接立场明确地支持了兵部。
有了顾大学士的支持,孙尚书显然底气十足,他跳着脚和何文茂吵了一阵子,一点都不肯让步,而皇上听了半日之后,直接下旨支持了兵部的主张,当朝就批复同意了。
旨意一下,当天下午,孙尚书就带着一大群的兵部官员堵到户部门上去伸手要钱,他速度极快地在南市支了个临时衙门,又在当日下发了兵部官文,京中大大小小的粮行全都收到了兵部官文,一个不漏。
这一看就是提前计划好的,何文茂听说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然而他眼下再生气都没用,皇上已经下了旨,何文茂再怎样都没胆子抗旨。再怎样,他都得捏着鼻子掏钱,但因为心里窝火,何文茂根本不可能痛痛快快的和兵部合作,因此他明里暗里使了不少手段,给兵部找麻烦。
说起来也奇怪,平日里总是老好人做派的孙尚书这次也是一反常态,态度极其强硬,短短两日,兵部已经与户部撕了几回,朝中简直热闹滚滚,朝臣们这两日连着听到各种八卦,觉得耳朵都快不够用了。
因为外头兵部与户部撕得实在太热闹,被关在牢里的赵知良反倒没有那么惹人关注。大部分的朝臣都以为,赵知良兴许知道些关于奸细的事,因此才被信王叫去问问。
至于他被关在刑部好几日没放出来这件事其实许多人也不觉得特别意外。因为有个前车之鉴。
这不,之前因为举报自己老婆,主动走进刑部的荣康郡王郑崇景,到现在还没出来呢!朝臣们都觉得,大约是因为牵涉奸细案,信王特别小心仔细,怕走漏风声罢了。
大部分朝臣都最近都有些目不暇接的感觉,事情一件接一件,都堆在一起,要关心的事实在是太多,北境局势、征买粮草、戎狄奸细、兵部和户部的纷争,任凭拿出哪一件来都是值得讨论的大事,由这些事衍生出的其他政务比如征兵问题、比如京畿粮价稳定问题、比如与戎狄的外交问题等等等等,也都值得操心,群臣们一个个忙得疲惫不堪,谁也没闲心关心其他事。
除了李相。
大家都很忙,李相也很忙,但他忙归忙,不妨碍他对于眼前这几桩事暴跳如雷。他是主管兵部的相爷,而孙尚书居然胆子肥到开始明刀明枪的和他对着干,这严重挑战了李相的权威,他当然生气。
他更生气的是,信王郑瑛居然连跟个招呼都没跟他打,就直接拘了他的学生赵知良,这是摆明了不给他面子啊!
李相一气之下,去了仪王府,他打算好好地和仪王讨论一下,要如何报复信王一派,如何打压不服管的孙尚书。而让李相意外的是,仪王郑瑾,对于赵知良被拘押这件事,居然没有太大的反应。
第553章 皇子与臣子
王爷!李相的语气有些强硬:人人皆知,赵知良是下官的学生,信王在兵部抓奸细,谁都没事,单单就拘了他一人。信王此举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机排除异己,铲除王爷您的势力。
一个五品侍郎而已,郑瑾答道:你以为他是这样目光短浅的人?若他的目的是铲除本王的势力,找温承平下手岂不更加合适。
可是王爷!李相眉头紧锁:信王深藏不露,善用鬼蜮伎俩,王爷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不仅仅是赵知良被拘捕一事值得我们警惕,还有眼下孙尚书的态度,也十分耐人寻味。王爷应当清楚,孙尚书老于世故,平日里处事圆融通达,很少像今日这般,态度极其强硬。他哪来的底气?莫不是信王给的?
自然是信王。郑瑾淡定地答道:这还需要猜吗?朝中若真有戎狄奸细,这奸细还能掌握准确的军事情报,那嫌疑最大的也只能是兵部。只是这奸细无论是谁,本王都相信,绝不可能是孙尚书。然而若真是兵部出了奸细,孙尚书作为兵部主官,这失察的罪名也不轻,眼下他自保的唯一办法,就是好好合作,迅速将朝中奸细找出来。因此他投靠五皇兄再正常不过,毕竟父皇派了五皇兄去彻查此案,最终的结案奏疏要由他来上,孙尚书的罪责有多大,按照哪条律法来定罪,某种程度上来说,五皇兄有绝对发言权。所以,听五皇兄的话,是眼下孙尚书唯一的出路。
王爷,那我们更加不能等闲视之。李相神色焦急,一副完全为仪王考虑的模样:孙尚书是实权派重臣,他若倒向信王,信王一脉如虎添翼,然而对于我们来说,可就有些风潇雨晦的意味了。兵部尚书倒向信王,眼下信王又将赵知良拘押起来,用不了许久,整个兵部就在信王一人的控制之下了。
相爷大人的意思是,郑瑾转身盯着李相,一向挂着温和笑意的脸上破天荒地毫无表情:本王的五皇兄赵知良,是因为想将奸细的罪名推到赵知良一人的身上?
此事显而易见。李相朝郑瑾拱了拱手:若奸细真出在兵部,那整个兵部的堂官上上下下都脱不了嫌疑,怎地信王单单只拘了赵知良?王爷,这就是信王想要借机排除异己,把持兵部的证据,是冲着您,冲着老夫来的。
呵郑瑾盯着李相的眼睛,轻笑一声:相爷大人漏了一件事,那就是本王的五皇兄,不是个蠢人。本王与他,都是大周皇子,无论将来是他还是本王登上太子之位,这江山,都是郑家的。
李相有那么一瞬间,没反应过来郑瑾话里的意思,但他很快就醒过神来了。反应过来之后,李相的后背顿时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是他太急于求成,考虑不周了!他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军资被劫这事儿并非戎狄人所为,他心里有数,因为赵知良以前在他眼皮子底下,用过同一种方法脱罪,当时他不仅睁一眼闭一眼,甚至还协助了赵知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