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主子速速更衣，章立秋也立刻严肃起来，朝郑瑛一抱拳：眼下咱们与戎狄正在谈判，圣上有明旨，只要是北境的奏疏，一律不许压，几时到几时送进宫。眼下怕是奏疏已经到了御案上，北境天气反常，戎狄使团那边一定也得了消息。此时对于战局，以及咱们与戎狄的谈判都会有不小的影响，皇上一定会急诏王爷和几位相爷进宫商议。
郑瑛一语不发，直接大步离开书房去更衣了。而他刚刚换好衣服没多久，宫里的内监就已经来叩门了，连夜宣郑瑛入御书房。
北境天气剧变，是天大的事啊
而此时，在飘雪的北境，穆征衣已然有了预感，今年他恐怕要留在北境过年了，没想到五月与顾仪兰一别，竟然最快都需要隔年才能相见了。
穆征衣是真的想回京去陪陪新婚妻子。然而他也是真的做不到。事实上，穆征衣的判断一点都没错，一直到了年底，大周与戎狄的和谈已经初步有了结果，穆征衣还是没办法回京。
这一年，天气冷的早，刚刚经过出奇漫长的暴雨季，草原上那些变为沼泽的草场又在短短时间内封冻。寒霜结在枯草上，让这一年，戎狄人的日子分外艰难。
而云沧江以南，日子也没好到哪去，暴雨将这一年的庄稼都毁的差不多了，雨季过去，北境老百姓甚至还来不及好好整理被损毁的田地，就已经开始下霜。
辛辛苦苦一整年，最终颗粒无收，走投无路的百姓只好选择逃荒。边关三州附近的村落大多已经半空，但镇子上却挤满了讨饭的流民。云沧江以南的人希望能够通过燕门关继续向南走，这无形中为朔、燕、幽三州的守军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而云、丹、卫、平、沧、胜、陌、锋、宁还有恒安几州百姓的境况也不乐观，他们有些往胜州方向聚集，希望能通过云望山关隘往秦凤路去讨生活，还有些直接向南迁徙，想通过绝羽山关入关中逃难。
身份不明的流民中，很可能混杂着大量戎狄奸细，但若是放任流民聚集在关口不管，很可能会酿成民变，况且都是大周百姓，安国公和穆经略使也不可能对他们的死活放任不管。
因此十月之后，北境的形势更加艰难，以前是要备战巡防、修筑城防工事、将越境的戎狄人打回去。眼下除了这些之后，还多了一项，那就是赈灾。
北境又要备战，又要赈灾，安国公和身为北境经略使的穆承芳真是忙到焦头烂额，边关三州的防务压力就全部落在了朔北将军穆承毅还有年轻的三位穆家少将军身上了。
而朝中，兵部和户部的日子也不好过，兵部孙尚书以前就是户部尚书，户部那点底子他心里极明晰，因此他向户部何文茂伸手讨钱的时候，通常都有理有据，让人没办法反驳。
然而户部那边，何文茂简直被逼得狼狈不堪，北境赈灾不是小事，大批钱粮填下去，户部的日子立刻就有些紧巴巴，虽然马上到年底，各地税银陆续入京，但这些银子还没在何文茂的手里捂热乎，就有哗哗地被支了出去，不管是军务还是赈灾，哪个都不是小事。
何文茂心里又酸又苦，却也毫无办法。毕竟眼下，不能指望告老还乡的林相再出来给他撑腰了。
第399章 报复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戎狄使团在大周京城，已经滞留了半年。虽然这一年这样艰难，但年关总还是要过。
北境守军忙着赈灾的时候，戎狄天鹰部那边的日子也不好过。依照安国公往年的经验，戎狄那边若是逢灾年，日子不好过，那必是要越境抢掠的，他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这一年却很特。天鹰部那位自封的可汗权衡了许久，最终还是认为眼下不是与大周开战的好时机。安国公的担忧，戎狄可汗同样也有，生存压力之下，那些因为天灾损失严重的部族，不仅仅会越境抢掠大周百姓，他们也会联合起来攻打资源相对丰富的大部族，抢占草原上的草场与物资。
因此这个时候，草原上大多数部族并不惧怕立刻与大周或者天鹰部立刻开战，他们甚至能够以战养战，靠着战争攫取足够的资源，劫掠粮食和女人，也靠着战争实现优胜劣汰，名正言顺淘汰部族中那些失去战斗力的老弱病残负担。
然而对于有野心统一戎狄的天鹰部来说，眼下他们最重要的是要保存实力和战力，尽量减少在这一个冬天的损失。
因此戎狄可汗并不想在现在就与大周开战，而是选择收缩防御，退守自己的领地，应对其他部族的进攻。
戎狄可汗的意见，当然很快传递给了正在大周京中的绲戎王，绲戎王率领的戎狄使团迅速做出了反应，在此后的几轮谈判磋商中，他们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软化。
因此这个艰难的冬天，好消息也不能算完全没有，至少和谈推进比较顺利，过年之前，休战协议的条款已经谈妥了一半。皇上因此心情极佳，在朝上大大褒奖了负责和谈的李相和礼部尚书。
这一年的除夕，皇上特地在崇政殿办了盛大的宴会，宴请绲戎王为代表的戎狄使团，因为和谈顺利，这一次的宫宴，气氛可比半年前的那一次要和谐多了，颇有几分宾主尽欢的架势。
而大周京中的这些王公贵族们也有样学样，一个个对待戎狄使团的态度有了明显的转变。过年期间，各式请柬雪片一样送入驿馆，绲戎王几乎日日都收到宴会邀请，天天大醉而归。
而使团中的其他成员也一样，尤其是斛律迎欢和斛律长荣，几乎每日都在忙着四处赴宴。这半年以来，在皇后娘娘的示意下，京中各大世家大大小小的宴会，从来也没忘了邀请这一对戎狄姐弟，因此他们反倒比绲戎王更早一步融入了大周贵族社交圈，京中身份高贵的那些少爷小姐们，他们都已经认得差不多了，至少都能做到脸熟。
让斛律姐弟俩觉得奇怪又庆幸的是，这半年以来，他们从未见过穆家人出席各式各样的宴请，安国公府似乎像是在京中社交圈隐形了似的。然而就算如此，穆家人的存在感也是很强的，斛律迎欢和斛律长荣不论走到哪，都能听到人们提起这一家人。
穆红裳再次出现在斛律姐弟俩面前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年早春。平阳公主按照皇后娘娘的授意，办赏春宴招待斛律迎欢和斛律长荣。聚书库
这次宴会，按照皇后娘娘的要求，宁福公主、信王、仪王全都会出席，京中亲王以上的家眷也都要悉数到场。
皇后娘娘的意思，平阳公主当然明白，因此她进宫请安的时候，特意问了魏皇后，要不要也给安国公府送请柬。
两国休战协议的大部分条款都已议定，因此这一次赏春宴，平阳公主代替皇后娘娘招待戎狄贵族的宗旨是宾主尽欢，因此穆家人到不到场，皇后娘娘倒是无所谓，让平阳公主自己看着办就好。
不过从宫里回家之后，平阳公主坐在自家书房里，对着一大叠的请柬思忖了半日，最终还是决定给安国公府下个帖子，而且这帖子还与旁人的不同，是平阳公主亲手所书。
个性温柔的驸马瞧见以后忍不住笑着摇摇头：公主亲自手书的请柬，安国公府不能不给面子。可是这样的场合，请他们来，不是让人为难嘛！穆家人恐怕不大愿意与那些戎狄贵族打交道。
这我自然清楚。平阳公主曲起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指轻轻一弹那张请柬：但怎么办呢，我就是想送五皇弟一个顺水人情。这安国公府的大小姐也有半年多没出过门了吧？瞧小五最近越来越沉默严肃的架势，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相思成狂。
公主，驸马露出无奈的笑容：都是没影的事，咱们私下里的猜测而已，你倒越来越当真。你都冷眼旁观这么久了，可曾看出信王对安国公府大小姐有什么不同？别折腾了吧。
是没看出什么。平阳公主微微一笑：但有时候啊，眼见不一定为实。小五有多缜密你还不知道？他的心思，怎可能让旁人瞧出来。
信王与穆大小姐根本是不可能的。驸马叹了口气：皇上绝对不会同意，你我皆心知肚明，信王自己也明白。就算如公主所料，他真的喜欢穆穆大小姐，但依我看，像信王这样极理智的人，既然已然知道两人不可能，那他根本不会放任自己越陷越深，只会早早掐灭自己的心思，当做无事发生。
你这样说却也没错。平阳公主长眉一挑，微微点头：日子长了不见面，有可能相思成狂，也有可能心思慢慢淡了。
正是！驸马重重点头，还想开口说什么呢，结果却瞧见妻子嘴角一翘，唇畔露出讥刺地笑容：所以我更得亲自下个帖子，让五皇弟有机会见见穆大小姐呀！省得日子再久些，他忘干净了。
公主！驸马简直惊呆了，完全搞不懂自家老婆到底是个什么奇葩脑回路。这是成心给信王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