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家人走了,平阳公主这边却还在生着气。好好地赏花宴居然发生了这种事,公主面子上自然有些挂不住。她仔细问过了湖边的几位小姐和周围照顾的仆妇丫鬟,但谁也没看清楚谢淑柔是如何落水,自然也说不出什么来。
顾仪兰倒是看清楚了,但事发时她其实并未站在湖畔,因此也没人想到问她,她自然也不会多事。众人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平阳公主却也不能将这事草草掩过去,最终还是发落了在湖边伺候的所有下人才算了事。
公主扫了兴,客人们自然也不宜久留,纷纷告辞,顾仪兰跟着自己的祖母和姐妹们一齐告辞出去,心中却有些困惑。
难道事儿就这样了了?上一次谢淑柔的情况并不严重,谢家还不依不饶的揪着温梅清不放呢,这一次谢淑柔都昏迷不醒了,居然只是公主府发落了几个下人就了事了?谢家居然肯?
看来真的是没打算计较啊否则谢家大奶奶一定会亲自问问站在湖畔的几个女孩子的,怎地问都没问一句就离开了呢?
算了!顾仪兰吐了口气。反正谢、温两家的恩怨,跟她顾家也没太大关系,眼下离着首辅大人乞骸骨还有几年,一切到时再说吧!再世为人,她断不会让顾家再趟到那一潭污水之中。
顾仪兰正在凝神想着以后的事,并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顾仪竹叫了她两声她也没反应,最后只得伸出手来将顾仪兰扯到一边:姐姐,想什么呢,这样入神?祖母嘱咐,让安国公府的女眷先行,咱们挡住路了。
没想什么,顾仪兰朝着妹妹露出笑容,抬手指了指路旁的花篱:我是瞧见这里芙蓉花开的盛,觉得新奇。公主府大门附近的山墙这样巍峨,路旁墙根的位置怕是常年不见阳光,芙蓉居然还开的这样艳。
你喜欢,我们就过去瞧瞧,顾仪竹转头朝身后望了望之后笑道:祖母交代让安国公府的女眷先行,你瞧,国公夫人刚出夹道,走过来还需片刻,我们趁着功夫,去瞧瞧墙边的木芙蓉。
顾仪兰抬头看了看站在公主府大门内侧的祖母和叔母,知道她们是特意等着安国公夫人出来好道别,因此她点点头,和顾仪竹一起走到靠墙的花篱处。顾仪竹是在真的赏花,而顾仪兰的注意力却集中在渐渐走进的安国公府女眷身上。
顾仪兰其实对安国公府的女眷不算熟悉,安国公夫人并不热衷于拜客交际,在顾仪兰上一世二十二年的记忆中,安国公府似乎也并未举办过赏春、消夏之类京中流行的宴会,而其他勋贵世家举办的筵席,安国公府女眷似乎也并不是次次都肯应邀出席,有些时候,仅是一封回帖了事。也就是平阳公主如此大的面子,安国公府算是合家应邀而来,除了老夫人以外,都出席了。
因为宴开两处,女眷这边,安国公夫人领着几个妯娌和女儿坐席,而男客那边,是安国公亲自带着自己的长子穆铁衣,并穆家几位子侄一同出席,可真是给足了平阳公主面子。
说来也是赶巧,安国公府难得举家赴宴,却不想碰到了谢四小姐落水,穆小姐热心救人又惹得国公夫人发脾气,可真算得上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了。
不过顾仪兰望着渐渐走近的安国公女眷微微笑起来,那个孩子看起来也还是蛮开心的嘛!穆大小姐穆红裳手中捏着一支盛开的白芙蓉,正一脸雀跃地抬头望着安国公夫人说着什么。安国公夫人似乎还在生着气,爱答不理的模样,但穆红裳的几个叔母倒是都一脸慈爱地望着她。
顾仪兰看见穆红裳似乎说了什么惹人发笑的话,安国公府几位夫人都掩口笑了起来,就连一直板着脸的国公夫人脸色也好看了不少。穆红裳抓紧时间笑得一脸讨好,一只手扯着母亲的袖子,踮起脚尖将手中的白芙蓉花高高举起,凑到了安国公夫人的鬓旁,终于把国公夫人逗笑了。
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顾仪兰瞧着穆红裳欢喜的笑脸忍不住也露出笑容,心里却觉得有些怅惘。这年岁的孩子大约都是这样吧?早先当众挨打,觉得丢了脸,哭得那样委屈,这一转身就忘得干干净净,笑得这样欢喜。当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可真好啊!这样欢喜的笑容,让人看着就开心。顾仪兰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这样尽情地展开欢颜是什么时候了
公主府的赏花宴,就这样草草地收了场,顾仪兰回到家里之后,忍不住依旧关注着谢丞相府的消息,后来她听说谢四小姐病得很重,高烧昏迷了好些日子,外面都传说谢淑柔可能熬不过这一回。
但谢淑柔终究还是熬过来了,虽然缠缠绵绵病了三个月,但最终还是好了起来。谢四小姐痊愈,谢丞相府阖府上下都高兴地要命,谢夫人亲自带着谢淑柔去了大相国寺还愿,也没听说后来因为谢淑柔落水,找过哪家的麻烦。
真是太奇怪了啊顾仪兰困惑地想,难不成她的那些记忆和经验,做不得准?
第6章 娇女
顾仪兰困惑与公主府落水事件如此轻巧地过去了,而穆红裳正相反,她很奇怪,公主府的事怎么就过不去了?娘亲不仅在公主府当众训斥她,回到家来还要她继续挨罚。
更可悲的是,一向偏疼她的祖母这一次居然跟娘亲同声一气,也说她实在太不知天高地厚,该罚!
有了祖母的支持,娘亲罚她当然更严重,因此穆红裳这些日子过得有些惨,被罚了每天两个时辰在祖母面前站着抄书,至于抄书的内容幸好不是《女诫》和佛经。
说起抄书这件事,穆红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幸运还是倒霉,娘亲和祖母一开始原本是准备罚她抄《女诫》和佛经的。然而她挨罚的第一天,在祖母屋里刚刚摆上书案和笔墨,才抄了一行字,就赶上她爹安国公进来给祖母请安。
安国公当然知道自家小闺女为什么挨罚,而且也根本没有帮穆红裳说情的意思,甚至还幸灾乐祸似的凑过来瞧瞧穆红裳抄书抄的怎么样,哪知道安国公看了一眼女儿抄写的《女诫》和案头上摆放的佛经,顿时就有点不满意。
我穆家女儿学什么卑弱、屈从!安国公皱着眉:母亲,您当年也没让大姐和小妹学过女诫,怎地让红裳抄上这些了。
你大姐和小妹也不像这个皮猴子!穆老夫人伸出手指使劲朝穆红裳的方向点了点:整日间爬高上低,哪有女孩子的样子。早知如此,就不让她跟着铁衣他们一起学功夫,成日间不知天高地厚。现在不拘起来收收性子,难道要出了事你才甘心?
娘,您这样说就不对了,瞧着自家老娘脸色不善,安国公赶忙露出笑脸,语气也更加和软了些:穆家姑娘都要学些拳脚功夫的,大姐和小妹出阁前不也是跟着我们兄弟几个一齐做早课嘛!真像其他人家的女孩子似的,天天坐在屋里绣花,走两步路都累的喘,动不动三灾八难的,这样嫁出去您也放心?您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穆家跟旁人不一样,姑娘嫁出门是没办法时时看顾的。
我就是知道才更要拘着她磨磨性子。穆老夫人叹了口气:你也不问问她在公主府都做了些什么?都十二岁了,还没个轻重,湖水那么深,她又不会游水,就敢探出大半个身子去捞人,这要是落到水里可怎么好,把你媳妇都快吓死了。
娘,安国公端起桌上的茶碗,陪笑着递给穆老夫人:您罚她抄书收性子很是应该。只是儿子觉得,《女诫》还是不要抄了,左右都是抄书,换成《论语》也是一样。咱们家跟京里其他人家不同,这些书还是少让她看,若是真信了书里那些,以后嫁了人只知一味逆来顺受可怎么好。
嗯穆老夫人接过茶杯,垂下眼皮半晌都没有做声,许久之后,才慢吞吞地开口:你这样说也有道理,那《女诫》和佛经就不要抄了,回头你在外书房随便找几本书过来给她,我不管她抄写什么,但每日必得在我面前抄满两个时辰。总是要让她长记性,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总是这样没轻没重可不能让我放心。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