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韦致黑着脸,仍在纠正部分同学不规范的站姿。
姜温枝舔了舔起皮的唇,贴在裤缝的指尖颤抖着,眼皮在抽搐。
这样的高温下,她面红心喘,呼吸变得十分困难,身体贼虚,只随便来股风,就能把她刮倒。
太折磨人了!
好好活着不好吗?
大热天的像个傻子一样在太阳地里站着,到底能给谁带来快乐?
教官和她们显然并不快乐,那就是坐在阴凉处,吃西瓜喝冷饮的志愿者学长学姐们快乐咯?
她也好想参与进去啊。
又一阵晕眩传来。
姜温枝眼前一黑,小腿痉挛,就这么咚的一声,栽倒在地。
她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消散,只觉得头昏昏沉沉,耳边传来女生尖锐的叫喊:
老师!不对,教官!我旁边的同学晕倒了!你快来啊!
列队里其他同学全都围了上来。
中暑了吧?我的天,脸红成这样,喝醉了是的!
这破天气!别说女生了,我一大老爷们都要受不鸟了!
乖乖,快探探她鼻息,还有呼吸吗?还活着吗?
......
众人无语地看向说这句话的男生,齐齐翻了个白眼给他。怎么好好的人不做,非做乌鸦嘴。
姜温枝手指抽动了两下,无比强烈地想蹦跶起来,然后告诉这群人:大家同学一场,无冤无仇的,能不能离她远一点,要没氧气了......
大家原地休息!我送她去医务室!
教官韦致快步走来,驱散了周边同学,正要伸手拉女生胳膊时,旁边响起了一道爽利的男声。
教官,我来吧!
围观群众以及韦致的目光纷纷投向来人。
男生明显不是他们连队的。
他身形挺立,袖子撸到手肘,露出了劲瘦的手臂。帽檐下瑞凤眼狭长上挑,浓黑的眼眸深邃,山根英挺,下颌线条流畅精致,稍一抬睫,骄矜的少年感顿显。
训练场地就这么大,又是一群青春朝气的学生,哪个班有帅哥美女,私下早传遍了。
这是三班的傅池屿吧?我的天,近看更帅了!
他怎么跑我们这边了,不会和这个女生是一对儿吧?
别介啊,才开学帅哥就有主了?我不听我不听......
就是啊,之前也没见他来找过姜温枝,说不定帅哥就是人善心好呢!
人群里议论声加大。
韦致皱眉:同学,你
他还没说完,男生已经迅速背起了女生前行,只撂下一句语速极快的话:教官,我知道医务室在哪儿,我送她过去!
顷刻间,两人消失在操场旁的小道,给炙热的训练场留下了无数的猜疑声。
在一颠一颠地晃动中,姜温枝回了几分意识。
头晕晕地想吐,她下意识动了动腿,发现自己双脚悬空着。
这感觉就像。
骑了个会动的椅子?
姜温枝,姜温枝,你还好吗?
恍恍惚惚中,有人在一声声叫她的名字。
姜温枝觉得自己真的出现重度幻觉了,居然听见了傅池屿的声音!
她费力掀开眼皮,迷着眼适应强烈的光线,发现自己趴在别人的背上。
男生步子迈得飞快,背部宽阔,清瘦的肩胛骨凸出,有些硌得慌。微风带起了一种莫名好闻,还让人舒心的味道。
帽檐遮住了半张脸,姜温枝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汗湿的鬓角。
傅,傅池屿......她张了张嘴,有气无力地喃喃。
其实并不能确定是不是他。
她可以认出傅池屿的背影,后脑勺,轮廓,但姜温枝私心并不相信此刻会是傅池屿在背她。
听到她的声音后,傅池屿脚步减缓,偏了偏头。
目光并没完全转过来。
醒了?哪里不舒服,马上到医务室了。
真的是他。
不知道是温度过高的原因,还是傅池屿背部传来源源不断的热意,姜温枝只觉得自己要融化了。
傅池屿,怎么是你?
她昏倒那刻还在想,会是教官还是班上哪个热心的同学把她送到医务室,可独独没想过会是他。
医务室离操场不近,姜温枝虽然瘦可毕竟身高在那,傅池屿背着她跑了一路,气息却丝毫未乱,声音里带着笑。
怎么,被我背着,你还委屈了?
姜温枝无力说话,不住地摇脑袋。
热意上头,蠢到忘了傅池屿看不见她的动作。
不是委屈。
是难以置信。
是怕这又是她做的一场黄粱美梦。
路两旁苍翠的树木枝繁叶茂,树荫下,姜温枝轻柔地伏在傅池屿的背上,盯着他分明的下颚棱角怔怔出神。
这个场景,她倏地想起那年在风斯八百米操场上,她曾幻想过要是晕倒了,希望是傅池屿背她去医务室。
没想到。
这样的白日梦居然真的实现了?
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心花怒放,这一瞬,她反而很平静。
姜温枝挪了挪身体,眼角略带湿意。
只希望就此一梦不醒。
到了医务室,校医检查后并无大碍,只是有些低血糖。
吃了两块糖,姜温枝心悸的感觉渐渐缓和。
校医眼神扫过站在一旁的男生,脸上掩不住的欣赏。这孩子长得出众不说,也是个细心的。刚刚她去解女生衣领扣子时,他飞快移开目光,还自觉去门口站岗。
撇了眼脸色依旧苍白的女生,校医给出建议:你在这儿休息吧!那个男生,你可以回去训练了。
能在医务室吹着空调喝着水,谁愿意回操场受罪,可姜温枝并不想留下来。
她拿起外套和帽子站了起来:老师,我没事儿,我想回班级了。
行吧,要是再不舒服就直接和你们教官说!
谢谢老师
谢谢老师
不大的房间里,两道感谢的声音同时响起。
姜温枝飞快瞟了一眼傅池屿,见他对着校医老师鞠躬颔首,她也跟着他的动作行了一遍礼。
两人离开了冷气十足的空调室。
刚到室外,巨大的落差猛然袭来,铺天盖地的炽热顿时笼罩了他们,脚下的水泥地仿佛被晒得直冒白气。
姜温枝和傅池屿步子缓慢地走着。两道黑影高低不齐,一前一后地挪动。
傅池屿的影子长长拖在身后,姜温枝舍不得踩,往旁边侧了一步。
姜温枝!
嗯?
沉浸在影子追逐戏中的姜温枝抬眸,傅池屿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她。
你去旁边的休息区,我帮你请假。
快两周训练下来,傅池屿肤色被晒得浅蜜,五官更瘦削挺拔,眼神深邃有神,像化不开的浓墨,周身是凌厉的傲气。
对上他俊秀的下颌,姜温枝只觉得恍如隔世。
重逢来得猝不及防。
她还来不及变漂亮,变优秀,傅池屿就站到了她面前。
经历了那么久难受的思念和折磨,姜温枝不想蜷缩在阴暗的角落了。
现在,她想给自己一个机会。
姜温枝往前迈了一步,站在傅池屿的影子里,直视他幽深的瞳孔。
她握紧拳头,让自己声音不发颤:傅池屿,我们不是一个班,甚至不是一个连队的,我有同学有教官,你为什么要送我来医务室?
心中疑问匆促地表达出来,她内心慌张无底。
仿佛用尽了一腔孤勇,她才没避开目光。
傅池屿笑了笑,姜温枝,我发现你很喜欢问为什么。
因为。
你的一些行为,总让我产生一种你对我也有点特别的感觉。
我知道一切都可以是很简单的解释。比如:绅士教养。可在我热烈喜欢你的前提下,数千倍的放大细节,还是会忍不住去期待那万分之一的机会。
可能
傅池屿眉梢一翘,像是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喉结滚动:......因为我们曾是同学?你人挺好的。
同学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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