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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虽说着南绥,但徐清淮却听到了高穆。若要说废太子的死是因为南绥,倒不如说功绩最大的是高穆。若非他杀了南绥王女,南绥也不会趟这趟浑水。
如此说来,南绥与高穆……才应是仇敌。
而如今,两人正同为上首坐在一起。
两人聊了许久,直到周睿醉醺醺对着徐清淮一番哭泣,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儿时便离家求学了……家里穷,蹲在窗外蹭了先生的几堂课,他便叫我留下给他伺候衣食住行,不叫我回家了呜呜……我一年到头来见不到娘亲两次,恨先生恨的牙痒痒,后来中举及第,才晓得我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了,呜呜呜……”
如今的徐清淮,一边是因为恼怒独自饮酒的文辉,一边是涕泗横流恨不得趴在他怀里的周睿,不自觉叹口气,无奈道:“没想到周侍郎一路走来是这般坎坷……”
“欸!”周睿坐正摆摆手,“下官听闻小侯爷也是年少就离家了,虽是皇后养育,却也未必好受……可见嗝……”
他打了个酒嗝,低声道:“可见,抚宁侯对小侯爷并没有多少父爱……像我爹一样,冷性薄情!下官十五岁时不过被先生打几板子手掌,小侯爷已是战场厮杀了,下官这嗝……还算什麽坎坷?算什麽,可怜?”
徐清淮但笑不语,于旁人而言,他是天皇贵胄,是贵不可攀的抚宁侯嫡子,可怜两个字从来与他扯不上关系,但如今,富贵权势却又像是镜花水月。像某个人说的一样,一只困于囚笼的鸿雁。
美玉
殿中歌舞一起又一起, 反反複複都是一样的。
洪昌帝道,“都下去吧。”
祝邪道:“大昭注重教化,想来礼乐也都是内敛保守,按照规矩来的, 不如南绥人人都会歌舞, 唱的跳的自然也更有趣些。教坊的东西都是差不多的,陛下也莫怪罪他们了。”
底下有人暗暗道:“教坊的歌舞不好, 难不成他们南绥的靡靡之音是好的?”
“大昭以礼为先, 是比不上他们南绥用人制成的鼓。”
……
洪昌帝冷着脸不语, 大概是觉得自己不该说那句话。
高贵妃作为嫔妃, 除了侍奉洪昌帝吃菜饮酒, 始终未敢多言, 此时才忽然说话,“宫廷舞乐自是与民间的不同, 民间不重规矩, 只求愉悦,这并非南绥独有, 大昭千里疆域,百姓安乐, 即便宫廷上听不见, 百姓耳中可尽是盛世安康。”
洪昌帝温和笑道:“爱妃所言甚是。”
有了高贵妃的这几句话,皇帝也不算失了面子, 两人的一双温柔的眉眼互相谈笑, 像极了举案齐眉的恩爱夫妻。但两人却不是平常夫妻,一举一动都看在百官眼里, 更落在了他们满是心思的心里。
殿中除了洪昌帝以外,气氛诡谲, 犹如高家独尊。徐傅冷淡地扶着酒樽,忽而冷声一笑,“贵妃娘娘从未踏出过镐京,只怕是也没见过大昭的千里疆域,高尚书在京城任职多年,恐怕也早已忘记了天下黎民是如何生活的。只可惜,本侯这些年在边地,所见之景只有风沙之苦,未能替贵妃娘娘听一听百姓耳中的盛世安康。”
官员们素来知道徐傅与高穆的关系,同为潜邸臣,文家是两朝元老,又有文皇后,自然事事以文家为尊,徐傅是自布衣时便跟随洪昌帝,从战场上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功名,他高穆靠的却是从废太子麾下倒戈投身过来的,靠着将女儿嫁给洪昌帝为妾才保住的名位,如今却隐隐呈现出只手遮天的态势。
下面的人不敢多言,但也有人暗暗地点头,“一朝升入高堂,哪里还瞧得见百姓和边疆的战士……”
半年前因为徐傅要的一批粮饷未得洪昌帝应允,中枢擅自批下,惹得洪昌帝不豫,暗中将中枢的人换下。当时有人心中疑虑,徐傅功高盖主,圣上有意打压实乃意料之中。而如今,徐傅的一句话又让人不禁怀疑,徐傅所求究竟是权位富贵还是家国大义?
不论是为了什麽,很显然,这番话让洪昌帝生出了一丝不快。
这是在说他的天下治理不好,让百姓和将士备受苦难,还是在谴责他作为皇帝,为了一己私欲打压臣子,而不顾将士们的死活?!
洪昌帝唇线紧绷,然后冷冷一声,并非呵斥,却威严骤起,“徐傅,贵妃之言可有错?”
殿中鸦雀无声,徐傅立马跪身,“是臣之错。”
这话虽谦卑,却更让人气恼。洪昌帝没吭声,但心里却已怒火攻心,急急地饮了一口酒。
他的错?他错在何处?错在不该在宴席上提起困苦的百姓和饱受风霜的将士?还是不该让大昭的皇帝知道如今并非盛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