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她的封地谋反?就是为了一个接一个生自己不想要的孩子?
就是为了忍辱偷生,因为怀揣着身世的秘密永远都不敢反抗?
长公主缓缓站了起身。
“玉碗。”洛青帝提醒,“你不宜动胎气。来人,扶长公主回殿。”
长公主理也没理,只问:“你们敢对天发誓么?”
他们对视一眼,当即发誓:“草民朝天发誓,如有半句虚言,立即人头落地,死后不入阴曹地府,永为牲畜!”
这已是极重的毒誓。
长公主抬头,望向夜空中那轮明月,眼眸含泪,她闭了闭眼睛,忽地扭头直往大红柱上撞去。
用力之猛,让人都觉得柱子震颤了一下。
她被那柱子反震,身形一倒,从台阶上掉下来,转了好几圈才停下来。
额头上鲜血淋漓,身下亦速度极快红裙湿重。
洛青帝腾地站了起身,他赶忙下来,不忘吩咐:“宣太医!”
他走到长公主身侧,半跪着正要扶她。
庄蝶连忙道:“不能动她。”
洛青帝维持着动作,紧张地注视,怒斥:“宣太医!”
庄蝶连忙绕过桌子,去摸长公主的脉。
脉象紊乱,已难救了……
对上长公主流泪的双眸。
亦或者,她不想被救。
长乐郡主站在原地,她四肢发软,惊恐地抽泣,这会儿竟然不敢上前,直直瘫软在地。
陈沐阳即刻起身赶了过去。
此番变故突然,众人都惊诧,唯独徐慕白没有着急,他起身,缓步过去,停在长公主面前。
长公主抬头,见到的是她的亲生儿子。
或者这世上她唯一的一个孩子。
可徐慕白只是低头望她,连腰也没弯,眼如夜空月,悲悯却没有情绪。
她跟徐慕白没有母子之情,她对他没有,他对她没有,就算是临终,她也不打算向世人那般,让他喊声母亲,来获得和解。
喊了又有何意义呢。
以前她都是为了孩子而活,现如今她不想了。
不想了。
从来都不是她想生的孩子,可她总是充满愧疚,无数愧疚和自责,又无法彻底亲近起来。
眼见长公主快没气了,洛青帝再也顾不得庄蝶嘱托,想要搭起她胳膊抱起她。
长公主却像是应激般,猛地甩开他的手。
“别碰我。”
“别碰我。”
“别碰我……”
她流着泪:“别碰我……”
洛青帝怔了一怔,整个人僵在原地。
长公主这世上最后一眼,她见到的是唯一的儿子徐慕白。
徐慕白嘴型似乎无声在说:你解脱了。
是啊。长公主缓缓闭上眼睛,终于解脱了。
第102章 为你报仇了。
#医女(14)
夜凉如水, 洛青帝独自坐在宫殿内。
他已经无数次独自坐在宫殿内。
譬如,每夜听那些大臣们、阁老们、皇子们、后妃们的动静。
再譬如,他会在这里运筹帷幄, 思虑如何挑起两派的争端, 又如何平息。
只有今天,他坐在这里没有再想朝中之事。
反而回忆起很久很久的从前。
他的少年时代。
长公主温柔。
宫内的妃嫔公主们或跋扈或刁钻或见风使舵。
只有长公主温柔。
她对待所有皇子们一视同仁,并无区别。
哪怕洛青帝当年只是个母妃已亡, 不受先帝宠爱,还长得瘦瘦小小的男孩。
她总是温柔地对待他。
给他好吃的, 关心他生病, 温柔帮他包扎伤口。
洛青帝知道, 自己喜欢长公主理所应当。
皇宫里没有人不喜欢她。
可是……
洛青帝抬眸,天空多了些乌云稀薄, 明月像挂在其上的铜锁。
究竟是什么时候起了贪欲?知道她不是德顺亲王女儿的瞬间么?
不是的。就算长公主是他的亲堂姐,他也想要保护她, 亲近她——
只不过没有血缘关系,他的亲近便“变质”了, 每次想碰,便有了欲望。
总想要靠近一点,更靠近一点。
初次, 趁着醉酒要了长公主身子,她扇了他一巴掌。
他也惶恐过。
可他见长公主渐渐平复下来。
于是又有了第二次进她寝宫。
当时她也喊着“别碰我”“别碰我”“别碰我”, 可事实上她没有太反抗。
只不过时候坐在床头哭泣。
那时他虽已有妃嫔, 可跟长公主的感觉还是不可同日而语。
甚至连她的这副柔弱, 她的眼泪, 她裹着衣服的肩头,都令他心生荡漾, 意犹未尽,忍不住凑上前去舔舐她的眼泪。
他道:“放心,无论你是谁,本王都一定会保护你。”
长公主当时颤抖着睫毛望他。
他想,她知道,他对她是真心的。
可没想到,其实她把这当成了一种要挟,揭穿身份的要挟。
他以为她后来不再反抗就是接受。
他以为她每次不言不语只是还无法从兄妹关系中缓过来。
他以为她嫁给平南王是让徐太傅娶她的恨意。
他以为……
以为一个人哪怕被占了身子,时日久了,只要他待她好,待她生的孩子好。
她总归会习惯,会接受,会渐渐地回到从前。
没想到。
又或者从一开始,都是他自以为是。
洛青帝闭了闭眼睛。
……玉碗。
黑夜,离开皇宫的马车行驶在逛街被水洗过的青石地面上。
旁侧更人提灯敲锣走过:“小心火烛!”
房屋隐入明月底下的黑暗中。
因道路宽敞空旷,车夫亦赶得很快。
“驾!”
庄蝶定定望向徐慕白。
徐慕白却在掀开帘子,从缝隙观看那一片片晃过的房屋。
看一阵后,他才扭头,并不意外地对上她的视线。
“是你做的吗?”
今日入宫,徐慕白身着皇子服。
他面容气质偏淡,穿上金黄袍,亦有一种如冰映月光的气息。
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
徐慕白从马车帘中伸出手,仿佛摸外面冰凉的风:“至少她解脱了。”
长公主可能一直想当一股风,能随意离开 。
“那长乐郡主究竟是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这不重要。”徐慕白淡淡道,“真或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不配。”
这是庄蝶第一次听出来,从来清淡如水的徐慕白语气中,竟然有丝嫉妒。
这嫉妒如石投水,漾起些微涟漪,消失不见。
徐慕白的目光又扫过来,任由庄蝶打量。
他眼眸一直不同沈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