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体味到一种莫名的嫉妒,百爪挠心。
越温柔越无情,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洛纬秋根本不敢看,他的语调瞬间低沉下来,恍然间又回到了几年前,他还一身戾气、动不动就对别人冷言冷语的时候:他玩弄别人感情,不负责任,始乱终弃,天下再没有比他渣的人了。
第78章 陡生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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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得重,洛纬秋说出口后自己都是一怔。
附近有商家希望能提供一些特产在店中寄售,因此送来了数张产品介绍单,洛纬秋说话间捏住一张装模作样地看,此刻铜版纸都被掐透了。
原来他还是很介意。
在此地生活的两年多,他其实没太想起过金澜。忙时天天筋疲力尽,闲时也只能听风看鸟。这里的云,或淡或浓,但总是平静舒展的,看多了,落进眼里,溶在心中,磨平了那些波澜。现在才发现那只是错觉,一切尖锐的痛苦只不过被磨圆了,磨钝了,坠了下去。一块石头落入潭底,没有人听到声音,却在最底处留下一道隐晦的伤口。
还好游乐佳正在聚精会神画眼线,并没有多想。她只是轻飘飘地调侃说:这口气幽怨的,还以为他始乱终弃的是你呢。
洛纬秋没说什么,他转身离开大堂,来到后厨操作间,端出一盆蒜,一声不吭地开始剥。他心中气闷,剥蒜剥得惊天动地,白白的蒜皮沾了半身,凡是经他手的蒜瓣无不肠穿肚烂,死相凄惨。正在厨房打下手的帮工小妹望着刚拖好的地板欲哭无泪,她贴着墙,小心翼翼地从二老板身后溜过,瞄了一眼他的成果:蒜瓣全都被蹂躏得不像样,再加点醋就能直接沾饺子吃了。
她来这里不久,从未见过洛纬秋这种状态,心里不得其解,但是这也不是她能操心的事,她心里一边想着回头还得再拖一遍地一边端着一碗面出去了。面是客人点的。
大堂侧面不是墙,而是一整扇玻璃门,穿过就到了隔壁。最初的酒店没有那么大,但是原先隔壁超市的老板半年前要回家奔丧,急于出手,游乐佳考虑了一下,咬牙又贷了些款就接手了,然后将两家并作一家,辟出了给顾客吃饭喝茶的地方。
隔壁有一块露天的空地,撑着几张好看的西式庭院伞,摆着藤椅与木桌,上面摆着花瓶与菜单;地砖青褐相间,夹缝处有青草冒头,中间过道处垒高,白栅栏围着白蔷薇和香槟玫瑰。人坐在藤椅上,抬头就能闻到花香。再向后是一小块水池,如今荷叶碧透,满池芙蕖正在灼灼绽放,里面还有几条正在摆尾的鱼。最后则是一间茶室,古朴雅致。
之前游乐佳这样装修的时候,洛纬秋还吐槽她的风格真是混搭的,而游乐佳只白了他一眼。后来呈现的效果居然很不错,尤其是有一小片蔷薇花墙,极好出片,在这儿住过的年轻人总要拍几张,无形中也起到了宣传作用;而荷花池和茶室则深受中老年人喜爱。那茶室还提供特制糕点,味道不错但每日限量,没排上或者想带走只能买精包装的礼盒款,还不便宜。
绿色养生,同时钱包流血。
金澜此刻正坐在一张阳伞下,他倒没有自拍,而是拿出了电脑正在查看这次出行的学生的资料,同时等着他刚点的早餐。他刚刚与周老师商量过了,今天下雨路滑,就先不带学生们进山了,虽然有游客通道,但一切还是小心为上。等会看看天如果晴了,可以先带学生们去山脚下一个植物园参观。总之无论怎么考虑,学生的安全都是最重要的。
与学生同游绝对比给学生上课和改作业累多了,需要时时刻刻提着神,他在心中微叹。他现在眼中没有什么养生与自然,只有如石头一样垒在肩头的烦心事。
先生,你的面好了。帮工小妹将一碗青菜肉丝面端到桌上。
哎,麻烦你等一下。金澜回过神来,叫住了她。
您还有什么事吗?小妹眨眨眼,哦!我们这儿的青菜都是早上现摘的,绝对绿色有机无污染,那肉是刚出栏
我不是问你这个,他笑了笑,打断了接下来即将进行的长篇大论:我就是想打听一下,你们这里,那个个子很高,很帅的男生
正如洛纬秋刚刚看到了他一样,金澜在门口与周老师交谈时也注意到了洛纬秋。
您说秋哥呀?
对。他在这里,主要是做什么工作的?
金澜以为这是个很好回答的问题,没想到小妹还皱起了眉头仔细思考了一番:好像什么都做哎。
怎么会什么都做?金澜吓了一跳,还以为这里的老板没人性,压榨青年劳动力。
就是,哪里需要他去哪儿呗,我见他擦过桌子、算过账、搬过货,他还铺床单呢!秋哥对我们挺好的,有人犯了错,乐乐姐,哦,就是我们老板,有几次要发脾气,他还帮人家说好话。
一番话把金澜说晕了,所以洛纬秋在这到底是有地位还是没地位?
那他,和你们老板的关系?金澜及时抓住了重点。
这个啊,我来这儿时间不长,不太清楚,就是看他们关系挺好的,秋哥的话,乐乐姐总能听进去,也可以这样说,秋哥是我们这里的二老板。小妹眼睛一转,像是终于找到了形容词:就是那种,女强人和贤内助之间的关系!
这样,我知道了。如果是这种情形,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金澜目光下移,落到了桌上那捧满天星身上。往日可爱的小花今日像畸形的苍白斑点,不经意间就爬遍了整颗心,使心像放久了的果实,只轻轻拿捏,就要流出酸臭的脓水。
金澜在心中嘲笑自己。
他真的过得很好,这是一个很好的结局。他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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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纬秋糟蹋完一盆蒜后出来,不敢走近,只是站在隐蔽处看着金澜的一个侧影。金澜的手还放在键盘上,他的坐姿仍然端正,只是眼睛闭着,像在养神,或是假寐。
当初他不懂游乐佳为什么要种白蔷薇,觉得这种花也没有多好看,如今却懂了。人并不与花争艳,而是花与人相得益彰。人睡了,花也像睡了,娇弱的一枝垂着头,正挨在眼中人的脸旁,吻着他浓黑的头发。他的皮肤本就白,和这花一比也没有逊色。花瓣上可看不出那成块的青丝般的脉络,金澜眼下却有,这青色更衬他脆弱伶仃。花瓣上还滚着水珠,每落一滴,那经雨水洗过几近透明的花瓣就要颤一下。金澜的肩头,他那白衬衫,有一小块已经湿透。他还浑然不觉。
至于那一双盛着水的眼睛,此刻的确是闭着的。洛纬秋有一种感觉,那眼睫分明就是厚重帷幕,当它落下时,全世界的故事都不必再上演。
可当舞台灯光亮起,他又会无所适从,他只能逃开。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祈盼这帷幕升起,让金澜再看他一眼了。
他看的时间有点久,直到游乐佳察觉出异样。她走过来,还没说话,洛纬秋身上的味道已熏得她连退两步,瞬间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你刚刚是不是用蒜泥搓澡了!
洛纬秋被吓了一跳,他闻闻自己的袖子和衣领,有这么夸张吗?
太有了,你赶紧给我进去洗澡,没洗干净前不准出来,要是熏到客人怎么办?
洛纬秋皱皱眉,没好气地看她一眼,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来,只好转身去洗澡。
你等等,游乐佳冲到前台拿起自己的包,掏出一瓶香水塞给他: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