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不会还和男人搞在一起吧?还喜欢男人?凛风吹起,佟楚胸前的新郎胸花在微微颤动,很饱满的红,刺痛了金澜的眼。
金澜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回话,也没有回避他的眼神。
而佟楚也看着他。
佟楚的眼中并没有多年前的那种鄙视或者不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于怜悯或同情的眼神。
同情是一种很高级的情感。世界上的生物都会呼吸,会生长,会繁殖。但却不是每一种都知同情为何物。因为同情的前提是一方对另一方的悲惨遭遇或者不幸经历深刻理解。
可是,金澜想,我难道很悲惨很不幸吗?
拜托,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别让我觉得自己很可怜。
金澜借着吸烟,偏过头去,将这份注视回避掉了。
却听佟楚重重叹了一口气:我一开始以为你没有来,在婚礼开始前还特地去看了一眼来宾登记名单金澜,跟你名字挨着的,你带来的那个人是谁?
嗯是我弟弟。金澜低着头,搬出了之前那套说辞。
唉,佟楚似是无奈,又像是痛心:金澜,你有必要对我说谎吗?我还不知道你有没有弟弟?洛纬秋,他是洛淼的儿子对不对?
你认识?
谈不上认识,我们这种普通人怎么能认识大名鼎鼎的洛总之前我们部门有个项目和她旗下的一个公司有合作,因此听说过她的一些事罢了。
佟楚继续说:洛淼是什么狠角色,你根本没了解过。她在这里多个行业都有渗透,之前那个项目我们谈判了好几轮,一个子儿都没压下去也就算了,我们老大亲自去找那边的人谈,人家不见,直接说这个项目洛总要亲自过目,一步都不能退。
其实这个还不算什么,再比如说,跟洛淼共事多年的老合伙人,因为想跟她争一个合伙份额的优先购买权,被她翻出来不知多少年之前参与过的旧产业,硬说人家违背了竞业禁止协议。人家不争了,她还步步紧逼,最后硬生生逼得对方退了伙。
她就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类似这样的事,她这些年做了不少只不过一直没听说过她有丈夫或儿子的事,我也是有一年给客户和客户家人准备新年礼物时,才了解到原来她还有个独生子,叫洛纬秋。所以金澜,你觉得她会放任自己唯一一个儿子去搞什么同性恋吗?
金澜默默听他讲完了这些,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洛淼会有一天找到他,给他一张支票,让他离开她儿子吗?
这场景想想就好笑。
因为他和洛纬秋明明就没有在一起啊。
你的意思是,金澜真的没忍住笑了出来,为此还被烟呛了一下:这位洛总有一天要找到我,亲自把我沉到江里么?
佟楚不解他为什么还能开得出玩笑。
她为什么要亲自?她都不用自己动手,就能让你吃尽苦头。
金澜,我知道我没资格管你的事,但是这件事我一定要劝你,我是认真地劝你。而且,就算洛淼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难道你觉得像他们这种公子哥真的会跟你长相厮守下去吗?说实话,这些年我在应酬的时候,也见过不少男女通吃的有钱人,但是他们在玩够了之后都会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的我知道你不是随意的人,但你别被人耍了!
金澜,你这些年一直在读书对吧?可能你还没正式进入社会,还比较天真,以为对方会真心对你。唉金澜,如果说我这几年在社会上混出了什么经验的话,那其实就是认清自己的位置。
香烟在指间默默燃了很久,一大截烟灰径直掉下来,那点微茫的橘色光芒明灭着,烫了人的手。
第62章 情为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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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你和那个新郎聊什么呢?
洛纬秋在金澜刚出去后不久,心中不放心,于是也跟上去了。在他好不容易找到金澜时,却发现他正和婚礼的主角之一在谈话,他便没有上前,而是独自回来了。
然而等金澜也回来之后,洛纬秋便发现他脸色十分不正常:不仅异常沉默,还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洛纬秋想拦都拦不住。
但还好喝的酒度数并不高,所以人勉强还有几分神智。
吃完酒席,回程的路上依旧是洛纬秋开车。而金澜则扶着晕沉的头,在副驾驶座上小憩。
此刻听到洛纬秋的声音,他不由自主地睁开眼,不知是否是酒精作用,口气十分不耐烦:你凭什么跟着我?
我担心你。
金澜很突兀地嗤笑一声:你担心我?我们是什么关系啊?
你不是说我是你弟弟么?
金澜兀自笑着,头低着,看着自己的脚尖随着车的震动而摇晃,你该不会当真了吧?洛公子,我就跟你开个玩笑
学长,洛纬秋只觉得额头神经在一突一突地跳,牵动着一颗心生疼不已:你别这样。
他想了想,觉得问题的关键应该还是在他和那个新郎的谈话。
于是他又试探着问道:学长,你和那个新郎很早就认识了?关系很好吗?
金澜向洛纬秋投出一个满含醉意的眼神, 对啊我们还在一张床上睡过呢。那眼神,分明醉到失焦了,内里还含着一种光,透着一种艳丽的美。
脸上的红由内而外扩散,扩散到嘴唇,扩散到眼角,最后洛纬秋在后视镜中看到,连那一贯白净的脖颈,都露着一股难耐的粉意。
睡过二字其实刺痛了洛纬秋。
真是怪不得,洛纬秋想,怪不得提前回国就为了参加那人的婚礼,怪不得跟那人谈过话之后那么伤心的样子,原来是旧情难忘啊。
可是学长,你把我当成什么呢?
他一边咬着牙一边打着方向盘拐过一个路口,车外霓虹灯五颜六色,映得车内人面如死灰:你宁愿自己趴在桌子上睡,都不肯跟我在一张床上睡。
因为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啊。
学长,洛纬秋看着身旁这个醉醺醺的人,也不禁笑了:他跟你睡过了还要和女人结婚?同性恋不应该只喜欢男人嘛。
又是同性恋这三个字。
这三个字对于此刻的金澜来说不啻于一道惊雷,将他生生劈醒。他不懂今天到底招惹了谁,怎么从早晨到现在一直都有人在他耳边不停地说这三个字,不停地提点他的身份。
金澜的酒瞬间醒了大半。
你们真的睡过吗?洛纬秋不死心,小心翼翼地问。
对,睡过!你满意了吗?怎么,你现在又开始好奇同性恋是怎么做/爱的吗?这是你的研究内容之一吗?金澜猛地抬头,冷笑着回答。
学长你现在喝醉了你现在不理智。洛纬秋心里苦涩。
偷藏别人护照的人还能怪别人不理智?
你现在说的是气话。
这算什么气话?我是同性恋,我和男人睡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他也还是笑着,笑出了一片无限伤心意,笑得世界苍白,笑得天地憔悴:没错,我是同性恋,不好意思,打扰你了,麻烦你在回去之后把我的证件还给我,我立刻就滚,以后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