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在大牢里,过得比我还要难上千倍百倍,我这点苦楚算什么?我以为你也与我一样,在那深牢大狱中,心里牵挂的只有我,一旦你出狱,第一件事定然是前来寻我
可是你呢?你表面上忙着查什么哈沁的线索,实际上跟你的云闲公子谈情说爱,跑去五陵渡转了一圈,最后才想起我来你难道不知道,哈沁若是使小动作,会先朝我下手么?若你一早就来归梁府寻我,我又怎么会被人掳走?!
总算你赶得及,来救了我一条小命,知道你被哈沁绑了,我急得坐卧不安,恨不得拿自己的命去换你的!好不容易盼你脱离了魔掌,你却为了那个卓应闲,先是対我避而不见,就算见了,又寻着各种各样的借口与我疏远,甚至连一句这两年过得如何都不曾问过!
哥,你口口声声说在意我,可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么?!你说我变得胡搅蛮缠、行事乖张,又可知我心里多害怕多嫉恨才会变成这样?关平野低声笑了起来,痛彻心扉道,枉我全心全意盼着你,没想到,就连你说的兄弟情谊都是假的!哈哈哈哈我真是太可笑了,这种情况下,竟还妄图向你表露心迹,求片刻怜惜,确实是自取其辱!
他说话的时候,眼眸一直低垂着,或者望向别处,不肯与聂云汉対视,面色倔强。而聂云汉才发觉他所言不虚,重逢以来,不仅自己没有说什么关心的话,甚至并未好好打量过他。
分离已是三年前,那时关平野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稚气未脱,相貌也未长开,脸颊圆润,线条柔和,现在他仍旧眉目清俊,轮廓却已经变得冷硬,是青年人的模样了。
不知不觉,曾亲密无间的少年变得面目全非。样子还是那个样子,却不知为何,越看越觉得陌生。
这个想法让聂云汉非常难受,加之关平野的一通剖白也把他说得心神俱裂,觉得自己负対方良多,确实没有担起一个做哥哥的责任,内疚道:平野,这事我处理得欠妥,是我対你不起
怎么会!你们赤蚺忠心为国,心怀大义,你自有你的道理。关平野的笑容在火堆的光影中显得无比凄凉,揶揄道,我怎么敢跟你的家国相提并论,即便这个国害死了我爹!
他抱着腿坐起来,脸埋进膝盖中,低声道:我什么都没了,家没了,爹没了,唯一的哥哥也没了,爱与不爱,又有什么紧要呢?我始终是这个世上多余的人罢了
平野,千万别这么想,你是我的家人,为了你,我豁出命去都可以,聂云汉温声道,眼下大局为重,等这件事办妥,为义父报仇之后,我一定尽我所能补偿你,好不好?
关平野抬起头,一张脸憋得通红,眼泪盈盈要落不落,看起来尤为可怜:你不说要与我断绝来往么?
聂云汉深深叹了口气:我那是气话,你听不出来么?眼下不是谈这事的好时机,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千万别胡思乱想。等先解决了哈沁,我们从长计议,如何?
关平野幽幽地看着他,片刻后道:哥,我要杀哈沁,但我不想阻止他杀皇帝。
这话什么意思?聂云汉登时皱起了眉。
没什么,是我的执念吧。关平野很快改了口,低下头去,我只是为我爹不值。
聂云汉摸了摸他的头:义父的仇我定会报的,但是此事涉及两国邦交,不能胡来。时间不早了,先去休息吧。
我睡不着
睡不着也得睡!你先躺着,我去帮你取些水。
聂云汉起身正要离去,却被关平野从背后紧紧抱住:哥!我错了,我方才不该那么说你你别怪我我知道我犯了很多错,可是我真的害怕你能不能原谅我?
兄弟俩之间不说这个。聂云汉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掰开,先去躺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关平野站在原地,目送他的背影离去,一双多情眼中渐渐凝聚起浓厚的恨意,火光将他的面孔照得半面明半面暗,那张清秀的面孔陡然变得妖冶起来。
聂云汉一出里边山洞,正対上外层洞内戴雁声的目光,两人相视,面色一水儿的难看。
山洞里回音大,聂云汉与关平野说话声音压得再低,戴雁声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此刻心里也挺堵得慌,张嘴就想骂娘:小兔崽
替我煮点水。聂云汉抬手制止了他,看了眼地上沉沉睡着的望星,低声道,一会儿我给平野端进去,喝点热乎的让他好休息。
戴雁声有话不能说,十分恼火:你自己煮!
我出去透口气。聂云汉不由分说,大步向外走去。
洞口万里风见他出来,怔了怔:老聂,没到换岗的时候吧?
没,你多照应点,我去跟阿闲聊两句。
月色皎洁,山中万物静谧无声,一口凉风伴着湿润的水汽吸进胸口,仍无法驱散聂云汉心中的窒息感。他看见不远处卓应闲披着披风,站姿如翠竹般挺拔,听到脚步声后,便转过脸来冲他笑了笑,那笑容突然间令他眼眶发酸。
汉哥,怎么出唔!
卓应闲话还没说完,就被聂云汉按在山壁上狠狠吻住。
聂云汉把满腔委屈化作欲念,勾着卓应闲的唇舌吮吸索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胸口堵住的怨气化解开来,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偷偷从対方身上攫取几分不可宣之于口的依赖。
这人猴急是猴急了一点,心思倒是很细,一手垫在卓应闲的后背上,免得岩石太凉冰着自己的心肝儿,一手托着対方的后脑,生怕他磕着脑袋,吻得两人都气喘吁吁才松开。
卓应闲被他亲得腿有点软,夜色下双眸湿润,面色微微发烫,微喘着问道:怎么了?跟平野吵架了?这么大气性。
聂云汉被说破心思,讪讪地挠了挠后脑勺,我是不是挺没用的?好像把你当成出气筒了。
卓应闲双手扯了扯他的脸,笑道:你要敢找别人出这口气,我就废了你!
借我个胆子我也不敢啊,就是抱抱你亲亲你,心里能平静些。聂云汉将人搂进怀里,嗅着他掺杂着水汽的气息,像闻了一根静心香似的,缓缓长出了一口气,暴走的魂魄渐渐归位。
你这个轻薄我的理由倒是理直气壮。卓应闲轻笑,怎么了?说说?
聂云汉不想复述关平野都说了什么,他知道面前这个人最为护短,若是听了那番埋怨,少不得会比自己还生气,便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脸颊轻轻蹭了蹭対方,小声道:我觉得平野不太対劲。
他不是最近都不対劲么?又有新花样了?
没有,就是格外不対劲。聂云汉满心凄惶,叹道,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了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关:是时候展现真正的PUA技巧了!
老聂:呵呵。
第163章 乱相
归梁府城内, 秦落羽的那处小院外站了五个衙役,还有一个不分昼夜地蹲在房顶上,一双眼睛鹰似的,警惕地环顾着周围这片小巷。
秦落羽对此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她在院子里洗好了一盆衣服, 挂在晾衣绳上晾好, 此刻旁边炉子上烧开了水,她便赶忙把那冒烟的水壶提起来, 灌进石桌上早就放好了茶叶的茶壶里,再将桌上六个茶杯一一倒满,而后招呼着衙役们来喝茶。
这几日相处下来, 大家早就熟稔,所以衙役们也不见外,轮流进来喝了点水,吃了些糕点, 房顶上那个特别尽责,只是下来喝了杯茶,什么都都没吃, 便又返回原处守着了。
秦落羽忙忙活活,把家里的事儿干得都差不多, 坐在院内石凳上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