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他似乎又到了那喧闹的市集,正带着人万般不服气地往家走,身后护院对主子的决定有些意外,在旁边喋喋不休地议论。
少爷,真就这么放过他?
孙伦瞪了那人一眼:废话,韩方你惹得起吗?
这人肯定是吹牛,他怎么可能认识韩方?还干爹?我呸!
我记得林园的林老爷子是有个女婿在棠舟府当官,说不准他们真认识韩方呢?孙伦糟心地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算我宽宏大量,懒得跟他计较。
护院一个个都是莽夫,并不是本地人,又见识短浅,对此十分不以为然。
要是真认识,能怂到现在?这瘸子平日里连门都不敢出,前几个月连教书的活儿都丢了,听说只靠写话本过活,哪点儿像认识指挥使的样儿?
就是!要我干爹是韩方,我还不得天天横着走,绝对不可能忍气吞声!
孙伦听了他们的话,想想也觉得是关平野在唬他,这人两年多以前才来的棠舟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跟个丫头似的,要真有个显赫的干爹,就算不到出显摆,也不会这么任人欺负。
旁边一人又道:少爷,今天他敢主动跟您挑事儿,这次要是放过他,将来他还不得骑到咱脖子上拉屎啊?这种人,就得一棍子拍死,拍得他再也不敢跟您叫板,还有那书童,到时候就得乖乖送过来!
我什么人弄不到手,稀罕那个乡巴佬么?就是不能让人蹬鼻子上脸!孙伦眉头紧皱,脑海回想起关平野方才狠狠瞪着自己的模样,心中怒火更盛,突然停住脚,大手一挥,走,给他点颜色看看!
旁边护院纷纷叫嚣:好嘞!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跟咱少爷犯横!
孙伦带人大步往回赶,回到方才两人对峙的路口,已不见关平野的身影,问了人才知道,循着那人所指的方向走到一处巷口。
几个护院走在前头,刚一转弯,接着就往后退了回来,满脸惊恐地伸手挡住了想要冲过去的孙伦。
怎么了?孙伦皱眉道。
其中一人脸色煞白,小声道:绑绑绑人
那瘸子?
护院哆哆嗦嗦地点头。
我看看。
孙伦不顾护院阻止,悄声探出头去,果然看见关平野已经晕倒,而两个人正一左一右地架着他,正小声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戴雁声低沉的声音传来:那两人什么装扮?年纪几何?身高多高?
孙伦眼前的画面像是静止了,他盯着回忆中两个绑匪,喃喃道:普通短打,一个黑衣,一个蓝衣,看起来三十岁上下,个子比关平野高一个头。
有没有明显特征?
没有,样貌平平无奇。
之后呢?他们怎么走的?
之后
孙伦眼前的画面再次动了起来,他眼见着那两个人架着关平野从巷子里出来,便赶紧背过身去,冲自己的小厮和护院挥了挥手,大家一起装作若无其事往回走。
没走两步,就听见背后传来说话的声音,他悄悄回头看了眼,只见那两人搀着关平野,竟不遮不掩、堂而皇之地走在路上。
旁边有人路过,关心地问:哟,关少爷这是怎么了?
其中一人答道:许是身子弱,晕倒了,我俩把他送回家去。
听到这里,聂云汉和卓应闲面面相觑,皆是一脸愤懑,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大胆,竟在光天化日下当街掳人!
戴雁声紧紧盯着孙伦:然后呢?他们去找那书童了吗?
孙伦面容呆滞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卓应闲小声跟聂云汉道:望星不是四处找平野么?他怎么没有提及这件事。
可能那时撞见的人已经离开了。聂云汉眉头紧皱。
他们把关平野往哪个方向带了?你还记得么?戴雁声追问道。
孙伦目光涣散,微微蹙眉,努力回忆着,眼前再次出现了当时的情景,他迷迷糊糊看见,那两个人架着昏迷不醒的关平野,在他眼前不远处的巷口左转。
走到前边路口,他们就转弯了,那边的路很偏僻
聂云汉看着孙伦的脸,想着这次可能又是白费功夫,郁闷地叹了口气。
卓应闲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对了!我想起来了!孙伦突然叫了一声,坐直了身子,所有人被他这一喊紧张得心都跳到了喉咙口!
戴雁声伸手示意聂云汉和卓应闲冷静,认真地看着孙伦,音调没有起伏地问:你看到了什么?
孙伦平复下来,像方才一样,喃喃道:他们拐弯的时候,恰好撞见了一个人,那人好似很吃惊似地跟其中一个打招呼,问他许久未见去哪儿了。被问到的人似乎很不愿多说,敷衍了几句就走了。
两人打招呼,有没有提到名字?
孙伦迷迷瞪瞪地看了戴雁声一眼:提到了。
叫什么?
架着关平野的其中一人,被人称为火柱哥。
聂云汉迅速跟戴雁声使了个眼色,戴雁声会意,继续问道:这个人你以前认识吗?
孙伦摇摇头:不认识。
三人顿觉失落,卓应闲安慰道:没关系,有名字也可以查。
不料孙伦又晃晃悠悠道:但我听说过他,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叫张火柱,曾是归梁府最好的铁匠,可是他一年前失踪了!
第110章 备演
半个时辰之后, 县衙门口响起一阵噪鹃的叫声,守门的衙役困得坐在门口打瞌睡,并没有留意。
接着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块小石子,打在了其中一人的脑门上, 顿时把他砸醒了。
那衙役被吓了一跳, 揉着额头四下扫了一眼, 见眼前不远处趴着个人,只穿着白色寝衣, 不知是死是活。
他便赶紧踹了另一名衙役一脚,两人试探着跑去那人旁边,把人翻过来一看, 才见那人并未昏迷,而是双眼发直,嘴唇哆嗦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衙役认出了这人:这不是孙员外家的公子么?这是怎么了?来来来,先把他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