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把我卖了之后,我也有过这种感觉。卓应闲捞过聂云汉的手,掰着他的手指玩,轻声道,但这并不重要。感觉是虚幻的,生活才是真实的,待你俩重逢后说清一切,那种欣喜抵得过他自己幻想出来的一切委屈。你想想啊,虚惊一场,是个多么令人心安的词。
听他说起过往,聂云汉心里突然一阵抽疼:阿闲,你
不用为我心疼,我觉得现在过得挺好。卓应闲垂眸盯着他宽大的手掌,突然低下头在他虎口上咬了一口。
聂云汉皱起眉头,任凭他咬,但仍忍不住道:我手脏
关平野再怎么觉得自己被全天下所抛弃,也不是你的错,难不成你那两年是在别处养尊处优?你被人误会难道就不重要么?他既然是你义弟,应深知你脾性,为何不信任你?卓应闲颇有几分恼火,你怎么就知道心疼别人,不顾着自己?
我有你心疼就够了呀。聂云汉见他为自己鸣不平居然动了气,赶紧哄,在他手背上亲了一口,不气不气
卓应闲哼了一声,把他的手丢开:你自己都不心疼自己,我为何要心疼你?你当我是什么,捡破烂的?
聂云汉一哽,陪着笑道:我懂我懂,自爱者方得人爱,以后一定改,你可别气坏了身子。
就会耍嘴上功夫。卓应闲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你第一要爱自己,然后要爱我,之后才是其他人,知道了么?
聂云汉知道他所说的爱是关爱,而非私情,但这话听着心里还是暖融融的,忙不迭地答应:遵命!
他话音刚落,一侧土墙上的木板突然吱嘎吱嘎地悠悠转开,两人立刻循着那声音望去。
只见一个巨大的黑影出现在那通道口,看起来是一副身穿甲胄的人形,身高几乎与那通道齐平,身材甚是魁梧。
火光渐渐映出那人的模样,是具通体漆黑的盔甲,头盔下是一副横眉怒目的面具,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聂云汉二人。
然后便有雄浑的声音响起:笼中二人,速速报上名来!
第98章 甲胄
聂云汉与卓应闲一时都没出声, 两人盯着那甲胄怔了怔,面面相觑,交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卓应闲便煞有介事低声问:这盔甲里边藏着人么?
不好说。聂云汉也悄声道,之前听义父在研究什么机关傀儡,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
说不准关爷没做出来, 但平野做出来了呢?
唔, 也有可能。
机关傀儡厉害么?都能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第一次见。
那甲胄傀儡见两人不答话, 反而低声交头接耳,不禁提高了声音,追问道:问你们呢!笼中何人?速速报上名来!为何擅闯林园?!
对方声音浑厚, 回声在下面这空间里一圈圈漾开,显得颇有威严。
不对。卓应闲对聂云汉道,肯定人藏在里头,机关傀儡又不可能说话。
聂云汉摇摇头:那也未必, 人可也能藏在后面啊,你看这东西跟座山似的,把那通道口挡得严严实实的, 也看不见后头。
那倒也是,万一藏在这个笨重的盔甲里, 不小心往前迈多一步,不就掉下来了么?卓应闲想象那场景,不由地笑了出来, 定会胳膊腿儿的摔得到处都是,也不知重做一个要消耗多少材料。
再次被他们两人无视, 甲胄傀儡怒了,不知动用了哪里的机关, 吊着笼子的铁链哗啦啦忽地向下一沉,猛然落了有二尺高的距离。
那雄浑有力的声音含了一丝怒意:还不快说?!
聂云汉和卓应闲险些被窜上来的火舌舔着,也不管那铁笼吱呀作响在空中颤抖,俩人嗖地跳了起来,不约而同护住了后半边。
没人搭理甲胄傀儡,聂云汉倒是伸手去摸了摸卓应闲的屁股:没烫着吧?
去去去,少占我便宜。卓应闲忙不迭把他的手打掉,我没事。
甲胄傀儡见他俩居然还有心思打情骂俏,登时暴怒,大喝道:你们两个有完没完?为何不答我的问题?!
听了这话,聂云汉与卓应闲相视而笑。
卓应闲小声说:易怒,年纪应该不大。
嗯,不太会问话,看来也没什么城府。聂云汉认同地点点头。
你擅长这个,你来。卓应闲伸手去扶铁笼子,发觉笼壁已经被烤得有些发烫了,叮嘱道,速战速决。
聂云汉抱起双臂,仰着下巴歪头望向那甲胄傀儡:我还没问你呢,你凭什么问我?
是、是你们擅闯我林园,自然是我来提问!甲胄傀儡的声音依旧洪亮,但比起方才,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胡说!这里是我义弟的宅院,家中奴仆全都认识我,你既然不识,必定是外人!聂云汉面色阴沉,盯着对方的双目,气势全然压上,你把我义弟平野怎么了?为何要鹊巢鸠占?你到底是何人?说!
那甲胄傀儡突然不再回话,呆立在通道口,仿佛坏掉了似的。
聂云汉又逼问了一句:这机关里有瞭望口和听孔,你一直躲在后面听我们说话,早应知道我的身份,现在又何必装模作样?!
对方仍然不言不语,聂云汉也不再做声。虽然他感觉脚下已开始发烫,但这种相持阶段,谁先沉不住气,谁就先败了。
卓应闲凑过来,低声道:这人应该就是平野的书童,可既然初十那日是两人一同外出,怎么平野被抓,他却安然无恙地回来?哈沁手下会留活口吗?
你怀疑他有问题?
没有证据,只是觉得一切太过于巧合。卓应闲道,平野突然间收了个书童,突然没事儿跑外面乱转就被哈沁抓了,而且这个书童对铁盾操作如此娴熟,想必跟平野关系十分密切,而你说平野又是十分谨慎之人,怎么会这么相信他?
聂云汉微微颔首:这也是我一直纳闷的,但是看这人的回话,也不像有心机之人,莫非只是某方面突然入了平野的眼?或许身份特别可怜,又或许与他特别投契。
怎样都好吧,现在就是希望他能快点出声,别再僵持了,赶紧把我们放出去。卓应闲皱了皱眉,我感觉脚底都要烧起来了。
想到他前不久被段展眉折磨,曾经赤脚站在火炭上,伤还没好又在污水里泡了半宿,聂云汉就不由心疼:你过来,站在我脚上,我皮糙肉厚,不怕烤。
少来,都是人的皮肉,能有多大区别。卓应闲瞪他,你以为你受伤了我就不心疼?
聂云汉冲他咧嘴一笑,心花怒放,便也不再多费唇舌,思忖着要不然自己先开口,方才给了对方几闷棍,要不然现在给几个甜枣吃。
正当他思考之时,那甲胄傀儡突然发话:你当真是少关平野的义兄?若是如此,为何不懂如何避开铁盾?
聂云汉听得出来,对方分明是想说少爷,又觉得不妥,生生改了口,于是便轻笑一声:这你就不懂了吧?铁盾机密怎可人尽皆知?况且平野会定期重新改造,新的变化我自然不会知晓。至于我,哼,你若是真他身边亲近之人,定然听过我的名字。若是没听过,看来你在平野心里也不算什么。
你、你胡说!甲胄傀儡突然嚷了起来,这娇俏的口吻与那雄浑的声音形成鲜明对比,听起来端的怪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