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伙计想了想:这倒不曾注意。
是否有生面孔在此游荡?
瞧官爷您问的,咱归梁府城往来客商多,生面孔自然也多,我们一般也不会特别留意。
问得差不多,聂云汉便四下张望:阿闲?
在这儿!卓应闲听方才众人解散,便放下图册向外走,聂云汉唤他的时候,他正巧从书架当中出来。
聂云汉看他脸色发红,又瞥了那角落里的书架一眼,莞尔一笑,与他向外走去。
出了书坊,卓应闲还有些魂不守舍,聂云汉看了他一眼:看见什么好东西了,到现在还惦记?
嗯?没有!卓应闲立刻否认,耳根烫得不行,接着觉得自己反应太过强烈,赶紧往回找补,看了新上市的几个话本,觉得挺有趣。
喜欢就买呗,省得你念念不忘。聂云汉停了脚,转身要往回走。
卓应闲赶紧拉住他:不用了,反正也没功夫看你刚才有什么发现?平野初十还来过这儿,今天十四,说明他才失踪四天,也难怪周围的人没发觉。
聂云汉点头道:対,林园本就位置偏僻,又几乎独占一条巷子,附近鲜少有人走动,就算出了事,一时半会儿也不会被人发现。况且现在我觉得,平野是那日出门遭遇了劫掠,所以铁盾才未曾开启。
方才店小二提到,平野带了个书童过来,可你不说林园里只有一些洒扫的老奴和嬷嬷吗?这个书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卓应闲疑道,是书童要带着平野去集市上逛,莫非这人有问题?
聂云汉笑道:你还真能一心二用,一边看着话本,一边听我问话。
卓应闲心虚地看向别处,低声道:我心里自然挂着正事儿
书童一事确有些蹊跷,至少在我们离开棠舟府之前,收到的平野家书里不曾听他提及。聂云汉道,要么是他觉得不便在信中说,要么是此事发生在我们离开之后,若是这样,这书童到林园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月。
卓应闲想了想:有关爷前车之鉴,平野不可能轻信他人,若此事真与这书童有关系,这人必定有过人的本事不过汉哥,平野如果是在外面出事,林园里又怎会杳无人迹?哈沁他们没必要抓走平野,再回去伤害那些老人吧?
赶在别人打烊之前,聂云汉带着卓应闲去了那日关平野可能曾经去过的店铺问了一圈,那处算是归梁府比较繁华的几条街道,街上店铺关门关得晚一些,还能找到人问话。
说来也巧,店主们大多都记得关平野的出现,若是店主不记得,店小二也都有印象,就连在街口摆摊卖馄饨的大婶都说,关平野和他的书童在自己摊子上吃过了晚饭才往回走的。
不过关平野腿脚不好,也走不远,聂云汉估摸着他再有心情逛,也就到此为止了,况且这対他来说也不是新鲜地方,出来放个风也不至于太贪恋外面的风景,定然还是会赶在天黑前回家的。
问了个差不多,聂云汉便与卓应闲一同再往林园方向赶去。
此刻大约已是亥时初,这附近街上的店铺已经全关了门,运货马车不走这条路,更显得此处分外幽深静谧。
汉哥,你觉不觉得有些怪?卓应闲忽然道,平野平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何偏偏那日游街似地到处走?即便街坊邻居都认识他,也不至于都记得这么清楚吧?
聂云汉一边观察周围环境,一边道:你觉得他是故意的?
有这个可能,你不也说他警惕性很高吗?难得出来一趟,让所有人都対他留有印象,万一真出什么事,官府也好追查。
你说得在理,又或许当日他出门,已经觉察到有事不対劲,才故意留下痕迹。聂云汉道,我们从棠舟府出发后曾给他寄过一封信,告诉他目前情况,他只会更加戒备,不会掉以轻心。
他们対周遭情况已有了大致了解,便不再多做无谓的猜测,当下便再次跳上屋檐,迅速返回林园附近,很是屏息观察了一阵,确认周遭无人之时,才走到园子正门处。
正门门檐下连个灯笼都没有,一片漆黑,卓应闲正好奇聂云汉打算怎么进门,就见対方抬手,按着门环咣咣咣敲了三下门。
卓应闲:
聂云汉冲他勾了勾唇角:不知道铁盾开没开,走大门反而安全点。
只是许久没人来开门,这大门从里面闩得还挺紧,聂云汉便纵身一跃,跳上了墙头,卓应闲紧跟其后。
见聂云汉没再继续动作,而是望着院子发愣,卓应闲有点纳闷,低声问:不进去吗?
我在想铁盾的布置,万一触动的机关就麻烦了。聂云汉轻叹一声,嘟囔道,当时义父曾经跟我说过可以在哪儿关闭预警网,可我觉得自己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来林园要么机关已经被贼人触发,要么平野能给我开门所以就没好好听,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卓应闲在旁边冷笑:真行,别人背不出书顶多被先生打手板,你倒好,直接玩命,以后还有什么脸说羽书。
于是两人就像装错了地方的屋脊兽,蹲在林园院墙上一起发呆。
半盏茶的时间内,聂云汉观察了半天围墙与院中路径的距离,又看了看从周遭树木跳到地面的夹角,挠了挠头,仍是一脸不确定。
贼人若来,肯定不会从大门口进,大多应该是跳墙。跳墙定会有夹角,预警网必然不会贴墙安置。卓应闲低声道,不然我们贴着墙爬下去?
聂云汉摩挲着下巴,思索道:这样也不是不行,但躲过第一层,未必能躲过第二层。
卓应闲有些抓狂:关爷设计机关的习惯你总记得一些吧?不如想想鬼蜮,是否可以参考?
现在不觉得我是万能的了吧?聂云汉偏头看他,带着逗趣的笑。
卓应闲盯着他在黑暗中发亮的眸子:你最好是在逗我。
聂云汉一挑眉,从墙头上跳下,卓应闲赶紧跟上,只见他脚步匆匆到了大门口正対的影壁处,沿着地基摸了一圈,摸到影壁背侧,低声说了句在这儿,便伸手按了下去
只听咔哒一声响,像是机簧发出的声音,接着卓应闲便听见周遭有微弱的咔咔声,像是有什么装置动了。
这声音跟当初在鬼蜮里听到的很像,但无法判断是机关被触发还是被关闭,卓应闲顿时紧张得不行,耸着耳朵捕捉周围的声音,手按在了一侧剑柄上,做好了遭受攻击的准备。
聂云汉倒是松了口气,直起身来:看来我没记错。
你把机关解除了?卓应闲问。
嗯,应该就是在这儿。聂云汉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许久没见你这么紧张了,矿井里你都一点没怕,在这儿倒是剑拔弩张的。
卓应闲松了握着剑柄的手,斜了他一眼:矿井里不会有暗箭啊,关爷机关一绝,上回在鬼蜮里我可是领教过了,防不胜防。咱们现在要是折在自己人手里,多冤。
放心吧,应该没事了。眼前是外院,比寻常人家的要宽阔些,两侧都是树,树下养了些草皮,聂云汉想走捷径,没走院子里的小路,一脚踏上了路边的草坪,走,先去地窖看看,万一其他人躲在那儿呢
他话音未落,便发觉自己脚底下的草皮居然微微下陷,顿时心里一惊。
这时卓应闲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侧树上的异动,接着便听见有箭矢破空之声,立刻冲过去,一边拔剑出鞘,一边対着聂云汉的后心踹了一脚,大喊:趴下!
此刻乱箭从树上噼里啪啦地向他们射了过来,俨然一场盛大的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