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因运矿的船远远多于客船,所以放眼望去,港内客流少,岸上不见什么人行走,停在岸边的一溜全是吃水深的大船,像是一尊尊安静的巨兽,显得十分肃穆。
船只靠岸,有家丁向港口官员交了文书后得以放行,入港后聂云汉谢过船夫和家丁,并拜托他们给孔昙捎回自己亲自写的谢书,之后便与其他人陆续下了船。
戴雁声与聂云汉走在最后,他默不作声地塞了一样东西到聂云汉手里。
嗯?什么?聂云汉端详着那物件,是一个小瓷罐,打开之后里面装着脂膏一样的东西,闻着还有淡淡香气。
给你和阿闲用的,此物不仅润滑,还可以止血败火,也有疗伤的效果。戴雁声面无表情,阿闲虽是习武之人,底子好,但你也得顾着人家才行。
聂云汉顿时觉得那小罐烫手,扔回戴雁声怀里:瞎说什么?!
你在他脖子上留的那痕迹我都看见了,装什么装?戴雁声一副大夫嘴脸,毫不避讳道,男子本就需求旺盛,虽然纵欲不可取,但你也别憋坏了,适时纾解才是正道。
你才憋坏了,我好得很,而且我跟阿闲是心心相印,这种事不急在一时。聂云汉总是自称脸皮厚,但也没厚到能跟朋友交流此事的程度,连忙否认,还心虚地瞥了前边卓应闲一眼。
戴雁声鄙夷地看了这个欲盖弥彰的人一眼:真不要?
聂云汉头摇得像拨浪鼓,斩钉截铁道:不要!
是真不能要,没这个尚有忌惮,还能忍住,要是万事俱备,恐怕还真拴不住这心中猛兽。
扬波港在归梁府城郊外,若要进城,还得再赶两个时辰的路,港口处也有售卖、租赁马匹和马车的店铺,以供下船的旅客代步。
有了孔昙的资助,赤蚺几人并不缺钱,但六人六马进城太过招摇,也不符合云闲公子的身份,于是聂云汉租了一辆宽敞的马车和两匹马,仍是由左横秋做车夫,驾着马车迅速往府城赶去,希望能在天黑前入城。
相対于从没去过的五陵渡,聂云汉対归梁府还是比较熟悉的,此前陪同关山来过几回,以及送关平野来投奔外祖父母时,也是他一路护送。
归梁府城里往来客商比较多,主路远客大道上客栈林立,我们进城之后,为避风头,暂且不要住在同一个客栈里。车厢中,聂云汉対众人安排道,我与阿闲去住万家客栈,戴爷和风姐去斜対面的折柳居,羽书,你和左哥去住远客大道与梧叶街路口的云来客栈。如果需要互通情况,就在每日酉时末到云来客栈不远处的一个小吃摊会合,一炷香的时间没人来,就可以各自散去。
向羽书听他这么说,莫名有些紧张:路上撞见了,要装不认识么?
万里风笑道:应该是暂且这么分配,进城之后看情况再说。我们主要防的不是朝廷追兵和当地府衙,而是哈沁的眼线。
卓应闲点头:没错,哈沁虽然逃出了五陵渡,但他必然会想办法打探五陵渡的情况,应该不难得知此人落入孔大哥之手。段展眉知道他将金红砂运往此处,那么也就等于我们也会知道。为避免被盯梢,他一定会安插眼线在府城内观察我们的动向。
这倒是件好事,他们盯上咱们,咱们也正好反过来盯他们。聂云汉道,安排好住处后,我与阿闲去平野那里查探,你们四人便在城中活动,打探哈沁的行动路线,看看能不能找到他藏在府城里的人。
事情与大家所料一致,虽然在入城时遭到了盘查,但由于几人提前做了功夫,很容易便通过了查验,从这城南门进了归梁府城。
之后他们便按照聂云汉的分配,分别去了三家客栈,马和马车则由向羽书和左横秋去归还。
在客栈房间里换了衣服,卓应闲与聂云汉去大堂随便吃了点东西,此刻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两人立即出发去关平野的住处。
平野外祖父姓林,留下一座大宅,取名林园,就在府城东南角的竹坞巷。 聂云汉跟卓应闲介绍道,园子其实不大,也就只有清寒居的一半,所处的地方也比较偏僻。
卓应闲道:那岂不是更不安全?像平野这种情况,还不如居住在闹市,甚至就住府衙附近。
聂云汉耐心解释:此前义父也有过这个想法,但林园毕竟是祖产,也不好变卖,在归梁府城另买新居花费也太高,改造起来也太容易引人注目,也就打住了这个念头。
为了观察情况,他们上大路漫步,待到巷陌中再施展轻功疾行。
卓应闲好奇地打量着整条远客大道,发觉归梁府府城虽然宽阔,但并不如文州热闹,街上行人寥寥,自然更比不得五陵渡的夜夜笙歌,来来往往更多的都是载货的马车,与他们从港口往城中赶来时所看到的情形别无二致。
从远客大道拐上一条小街,卓应闲发觉这里居然全是打铁铺。
聂云汉为他解释:因为此处盛产铁矿,从古至今工匠聚集此地,以铁匠数量最多,到了咱们大曜朝,全都被编入匠户,未经允许不得随意迁徙、脱户,于是官府也将他们汇聚在一起,便于管理。
军户、匠户,祖辈做什么,子子孙孙便也只能从事这些工作,真是不得自由。卓应闲叹道。
聂云汉也无奈:人生在世,大多数人都背着各自的枷锁吧,倒也不是不能挣脱,只是挣脱的代价太大了。
话题太沉重,卓应闲没再聊下去,转而问道:平野是什么性格?是个好相与的么?
这话问的,就仿佛是未过门的嫂子担心将来不好跟小叔子相处似的,听得聂云汉一乐:你放心,从小平野最黏我,也最听我话,但凡我喜欢的,他一定也喜欢。
也不知这个解释有没有让卓应闲满意,他倒是没有再问下去,也没有什么表情。接下来两人转入漆黑小巷,便跳上民房屋顶,迅速往竹坞巷掠去。
到了林园附近,聂云汉蹲在巷子墙头,対卓应闲做了个停的手势。他跳到旁边树上,灵猿一般攀到树顶,从高处往下望去,只见那林园之内一片漆黑,不见半点烛光,竟似毫无人迹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
我改累了,放过我吧尺度还是那个尺度,形容词多一点都不行
第94章 问话
卓应闲没有跟着爬上树, 他蹲在墙头,望着林园情况,心底隐隐觉得不妙。
待聂云汉从树上下来,他连忙低声问道:如何?
看上去不太対劲。聂云汉拉了卓应闲一把, 两人迅速离开此处, 过了两个街口才停下交谈。
晚上几乎没什么行人, 他们所处的这条街也不是繁华之地,店铺关门都早, 漆黑的街道上只有满载的马车匆匆往远客大道方向行去,周遭唯一的光亮来自马车上悬挂的气死风灯,嘚嘚的马蹄声在静谧的夜里分外响亮。
就着马蹄声的遮掩, 卓应闲低声问:园子里是不是没人?
聂云汉道:何止没人,简直比坟地还安静。
卓应闲想起棠舟府的鬼蜮,当时贼人一进院,院墙两边便升起了那铁花瓣, 避免被人跳墙逃脱,可方才的林园从外面看没有任何异样,甚至可以清楚看到前院的花草树木毫无损伤。
院里铁盾没有开吗?卓应闲问道。
聂云汉明白他的意思, 解释道:铁盾与鬼蜮不同,鬼蜮的目的是困人抓人, 但铁盾是为了防御,只会有预警网,不会有防护罩, 拦截的暗箭和陷阱等都不会有明显的痕迹,所以从门口是看不出来的。若是贼人能够闯过前院的几拨拦截装置, 铁盾会利用其它机关将入侵者赶到后院角落,届时才会升起围困笼。但现在院子里实在太黑了, 我虽然爬得高,但也并看不清后院的情况。
若是这样的话,可能有两种情况,一种是铁盾已经打开过,但是平野为求安全,躲进了地窖;另一种情况则是,铁盾还没来得及打开,哈沁的人就已经成功进去了。卓应闲看向聂云汉,意味深长道,还记得那枚铜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