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雁声仔细在其中一具尸体四肢躯干上细细查探,最终在此人大腿外侧发现了缝合过的痕迹:此伤几乎快要愈合,至少是半月之前受伤的。
向羽书扒着另一具尸体的大腿:这个也有!
聂云汉冷冷道:切开看看。
戴雁声闻言,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里面是一卷皮子,展开后,能看到皮子上别了从大到小一排锃亮的小刀。
他拈出其中一柄细刀,麻利地将尸体上的伤口重新划开,将刀片伸进去,左右划拉了一下,冲聂云汉摇摇头。
向羽书细细摸了摸他手边尸体的伤疤,道:汉哥,我觉得这个里面应该也没东西。
还没等聂云汉出声,戴雁声已经转过身去,拿刀同样在那具尸体的伤口上划了一下,再次将刀探进伤口,仍旧一无所获。
聂云汉阴沉着脸,走到被审的探子面前。此人已经被吊在了树枝上,两只手被绑在头顶,脚尖离地一尺,此刻已经半死不活,垂着头活像个吊死鬼。
嘴严得很,死活都不肯说。药也下过了,估计受过训,不顶用。这小子挺能忍的。万里风烦道,浪费老娘时间!
此刻已经天光大亮,柔和的暖阳日光从树枝缝隙中洒落,林子里鸟鸣阵阵,远看一片祥和,谁也不知这里是如此一番骇人场景。
那探子听到聂云汉的声音,虚弱地睁开眼,见他正站在跟前,声音嘶哑地低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们大曜人就知道用毒用药,跟个娘们似的,有本事真刀真枪地干!
真刀真枪你也干不过我们,老子懒得跟你动手。聂云汉捏起他的下巴,冷冷地盯着他,双目射出寒光,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们把云虚子弄到哪去了?哈沁狗贼躲在哪儿,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
探子也毫不示弱,充血的双瞳死死瞪着聂云汉,随即露出一个妖邪的笑:云虚子那老道可真麻烦,好生请他、他不走,非要哥们儿们拿家伙招呼他。打得半死还不是得乖乖跟我们上路?别惦记了这辈子你都不可能再见到他。也不对说不定黄泉路上你们还能聚一聚!
混账!
聂云汉回头,见卓应闲脸色发白地走过来,不由叹了口气,心想就知道他不会老实听话。
唰地一声,卓应闲抽出手中刀,锋利的刀刃抵在探子脖颈处,怒目圆睁:你们到底把我师父怎么了?!说!
探子看着卓应闲这焦急万分的模样,冷哼一声:你果然不是什么狗屎铁鹤卫,倒是、倒是挺会演戏,连老子都着了你们的道!
少废话!再不说我杀了你!
探子撩起眼皮,看看聂云汉,又看看卓应闲,阴阳怪气道:我们没把他怎么样,但我可不敢保证、我、我主子对他做什么。别惦记了,有缘分的话,你们下辈子再做师徒吧!
你!卓应闲只觉得血涌上头,不知道怎么才好,他很想一刀了结了这个人,可是又怕杀了他就彻底失去了师父的消息。
他把刀咣地往地上一扔,双手揪住探子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他现在在哪?!快说!
由于双手被绑在头顶,被卓应闲一拉,探子双肩关节发出喀喀的声响,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痛似的,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我的主子啊?他马上就要打进你们的国都,取你们皇帝的狗头!
聂云汉跨步上前,将卓应闲推开,拿着刀鞘对那探子狠狠当胸一杵,探子一声闷哼,吐出一大口鲜血,身体被绳吊着来回摆荡,像是风中的残叶。
放你娘的狗臭屁风姐,闭眼!
万里风闻声,立刻转过身去。
聂云汉拔出刀,一刀将对方的腰带斩断,用刀尖挑着把他的衣襟散开,裤子亵裤都褪了下来:本想等你死了再验,让你少受点罪,没想到你还真是不识好歹,那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冰凉的刀刃在探子皮肤上逡巡,探子剧烈地挣扎起来,可惜他被悬空吊着,又因为服了药而浑身无力,这种挣扎无济于事,倒是让他不小心撞上刀刃,身上被横七竖八地划了几道。
聂云汉拿刀片拍了拍探子大腿外侧的伤口:戴爷,把这个切开看看。
戴雁声应声而来,待聂云汉擒住探子的腿,便干脆利落地割开了那道伤疤,再把小刀伸进去左捣右捣,鲜血直流,滴滴洒在草地上,那探子竟是咬着牙忍着剧痛一声不吭。
卓应闲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十分震惊,下意识地看了看左横秋和向羽书,二者脸上均是面无表情,像是习惯了。
聂云汉紧紧皱着眉,盯着戴雁声手里的小刀灵活地在皮肉里戳来戳去,忽地一顿,便听他低声道:有东西。
其他几个人除了万里风,都凑了过来,只见戴雁声从那伤口里抠出来一个小小的木片,上面有阴刻的花纹,但已经被血糊得无法辨认。
聂云汉捏着木片,举到探子眼前,捏着他的下巴问:这是什么?
探子咬牙切齿:是你们狗皇帝的灵位牌!
见他这副态度,聂云汉也知道再也问不出什么,不打算再费工夫,冷冷道:送他上路。
向羽书立刻大叫:我来我来!我的刀还没见过血呢!
还没等聂云汉发话,卓应闲突然道:我来,就算帮静海师父报仇了。
聂云汉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见卓应闲表情坚定,犹豫了一瞬,轻轻点了点头。
向羽书噘着嘴,十分不甘心,想了想抽出自己的刀,递给卓应闲:闲哥哥,用我的吧。
卓应闲接过刀,走到那半死不活的探子跟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缓缓举起手中刀。
聂云汉看着他微微发抖的手,脸上闪过一丝忧虑。
探子牙缝里都是血,冲卓应闲龇牙一笑,笑容阴森恐怖:小白脸,有胆子砍人吗?
卓应闲默不作声,挥刀将吊着探子双臂的绳子斩断,那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张大眼睛看着碧蓝如洗的天,嘴角竟是挂起了轻松的微笑:可惜了,老和尚死的时候,看不着这样的美
嗖地一声,寒光一闪,探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血溅了卓应闲一脸,染脏了他月白色的袍子。
聂云汉走过来,轻轻夺过卓应闲手里的刀,安慰他道:这人一心寻死,故意刺激你,别多想。
卓应闲盯着那探子死后仍旧大睁着的双眼,木然地点点头。
聂云汉从怀中掏出布巾,想让他擦干脸上血迹,卓应闲用手挡住,轻轻摇了摇头。
向羽书和左横秋将这人尸体跟其他两人并排放在一起,把破破烂烂的衣服给他们盖上。
卓应闲这才注意到,他杀死的这个探子脑袋跟另外两个不同,头皮上有副墨黑的刺青。
这是什么?他蹲下去,伸手摸了一下,素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那头皮上的刺青纹路。
聂云汉低头看他:纹的是独峪人的图腾,人面三足乌。
卓应闲看看另外两个秃瓢:为什么他们没有?
只有独峪亲王阿格楞手下立过战功的细作,才有资格纹这个人面三足乌的刺青,这俩人只是跟班,不够资格。这些细作都由阿格楞的得力助手哈沁指挥。
卓应闲低头沉默地看着那个刺青,片刻后才道:我果然没猜错。
聂云汉伸手把他拉起来:阿闲,你很聪明,把事实猜测得差不多。你冒了那么大风险来找我们是对的,皇帝不会在乎丢了一个老道士,而大曜上下,也只有我们赤蚺有机会找到哈沁的藏身之地。
可是这几个探子什么都不肯招,你们有新线索吗?卓应闲望着聂云汉,眼神急切。
既然知道是哈沁干的,寻找他的踪迹便好,此事对我们来说算是轻车熟路,可能会麻烦,但总能找到。不过
聂云汉面色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卓应闲还未见过他如此吞吞吐吐,疑惑道:不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