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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林知低头翻了几页。
程卿卿半倚着书柜,看着书本缝隙间透过来的光发呆。
她重重地合上书,发出一声不小的响动。
江林知垂下眼,想开口说些什麽。
程卿卿打断她。
她食指竖在她唇前几厘米的位置,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又得逞地笑起来。
“并要在患难之日求告我,我必搭救你,你也要荣耀我。”她眼神睽睽,很认真地诵了一句。
她刚阖的笑又流溢开:“这是我唯一会背的一句。”
“所以,在患难之时呼告我吧,我会垂听的。”她歪头,一板一眼。
知道江林知现在脑子还在宕机状态,程卿卿迎着午后暖阳,戳了戳她的脸。
她轻轻开口:“我们不是相互救赎的关系,对吧?”
江林知喉头像被绞了一下,愣愣地不知道怎麽回答。
程卿卿继续说:“耶稣用自己的血去赎救犯错的人类,从魔鬼那将其灵魂赎回。而我们并无原罪,江林知。”
阳光太举棋不定,将她们的眼神并不紧密地联结在一起。
图书馆里的钟表一格格摆过,见江林知还六神无主,她熟练地搬出故作轻松的一套:“我达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程卿卿打哈哈:“达多了,不好意思。”
她是独角戏的主演,想赶紧模糊过这个等不到回答的话题,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麽滑稽,还没谢幕就已经鞠躬尽瘁。
江林知不知道程卿卿表达自己的真实的情感究竟有多难,她是躲藏着在蔬菜摊子里的洋葱,心甘情愿地抽丝剥茧,透析自己的内心,忍着羞耻把最最血腥的一面暴露无疑。
若她没有接住破碎的洋葱皮,她就会哭的。
她不想在妥协的漩涡里愈陷愈深。
程卿卿转身离开。
江林知想握住她的手,但一下抓空了,就再没捞到。
程卿卿的马尾甩得很急,江林知竟没追上。
她疑心这次不追上就再没机会了。
江林知跑着超在程卿卿的前面,拦住她,轻喘着:“我不敢承诺什麽,我们都还年轻,人生一眼望不到头,永远是多远,我不知道。”
程卿卿缄默着绕开她继续往前走。
天色骤变,大雨滂沱。
程卿卿抱着被雨点打疼的手臂,瑟缩成一团加快脚步。
江林知把外套脱了利落地盖程卿卿头上。
她眼前猝不及防一片漆黑,被江林知紧紧拥住。
江林知的呼吸像雨滴渗进程卿卿心里。
一隅潮湿。
橘子的味道潜游在雨雾里,空气湿润。
春夏之交的雨很绵密,冒出一点燥热的新芽。
程卿卿的声音模糊地传来:“神经病啊你。”
她扯下遮了视线的外套,狠狠扔进江林知怀里:“你自己淋着吧。”
“我喜欢你。”江林知接住外套,用湿漉漉的眼睛盯着她,右手揪着校服的口袋,指尖通红。
有水滴沿着她手臂滑落,淋淋漓漓的雨以秒速五米降临。
怎麽会有笨蛋在这种时候表白。
程卿卿一下子忘词了。
她準备了好久的狠话。
全没了。
程卿卿本想装聋作哑自己跑回去。
走了几步回头看江林知还傻伫在那里,像苦情戏的女主。
她眨了眨眼睛,无可奈何地把她拽到教学楼屋檐下,拿江林知口袋里染了雨珠的纸巾,学着她的样子给她擦睫毛上沾的水渍。
江林知的眼睛是火山旁的湿地,让她分不清其中是泪还是被雾气笼罩的水波。
于是程卿卿的那句恼火的“我讨厌你”怎麽也说不出了,生生嚼碎了咽下去。
“你今天头也算是洗过了。”程卿卿憋出来一句,拽着江林知濡湿的衣袖回宿舍。
宿舍里没有人,被褥整齐。
程卿卿把吹风机的按键“咔”地一下推到最高,动作粗鲁地给她吹头发。
“烫。”江林知的眼睛缠出藕断丝连的雨雾,要将程卿卿望穿。
“烫死你得了。”她嘴硬,不一会儿又“咔”地一下把温度键推低了两格。
“疼。”江林知抿着嘴看她。
程卿卿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她按耐着怒气看她,最终还是举起了白棋。
她的手指很和缓地把她缠绕着的发丝理顺:“你拿一下皮筋。”
江林知低头,散下几缕不听话的碎发,她牙齿咬住程卿卿指尖的皮筋叼着。
她指尖的茧被江林知的牙齿蹭过,触感很痒,像是有适宜的电流输入。
而她是优异的导体。
程卿卿不免条件反射瑟缩了一下指尖。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