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海冷得可怕。
坠进去一瞬间,水流从四面八方压过来,像万千根冰冷的针,深深扎进每一寸皮肤,钉到骨头里,凝固了血液。
枪声渐渐远去,接踵而至的是尖锐的耳鸣。
陈霓伍知道这会儿不憋气能死得更快,但他本能的畏惧银针窜进呼吸道的感觉,甚至下意识开始挣扎。
他不会游泳,身体没有浮起来,厚重的棉大衣浸满水,带着他一直往下沉,一直往下沉,周围的海水越来越黑。
好冷……
还不如一枪打死来得痛快。
“伍哥……伍哥……”
阿绚,你别怪我。
我真的尽力了,我连我爸都搭上了,实在没办法帮你报仇了。
“你怎么能不帮我报仇?我死得那么惨,你为什么不杀了曹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身体冻僵了,连手指都动弹不得,陈霓伍停止了挣扎,强烈的窒息感逼迫他张嘴呼吸。
他睁开唯一能散发热量的眼睛,吐出一串泡泡。
他的心脏还在跳动,生命的最后几秒,脑海里出现的,最难以割舍的,竟然是陈霆。
是他来之不易,却没有珍惜的父爱。
他看见陈霆站在厨房里,端着一盘荷包蛋,锅里的水在沸腾,晨光洒进来,每一处都那么温暖。
他眼眶热了起来。
他想过去,抱一抱陈霆,汲取他的温度。
他后悔了。
早知道怎么都逃不过死,他绝不会放那个录像机,绝不会把一个父亲,变成触碰几下就会对自己硬的男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还想怎么折磨我?”
失望吧?
刚出狱的时候,肯定想不到吧?等了十几年的儿子竟然这么可恨。
他粉碎了陈霆所有的期望,报仇,权利,面子,兄弟,什么都比陈霆重要。
即便如此,陈霆还是把命给他了。
陈霓伍喉咙一哽,再也憋不住气,张开了嘴,万千冰针涌进鼻腔,肚子膨胀到极限,好像要爆炸了。
来世做情人吧。
陈霆。
来世我还你。
冷。
好冷……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海的深处,一团黑影慢慢往上浮。
水流骤然卷涌,似乎有一只巨型的无头苍蝇在海里乱窜,连漂浮的沙砾都感受到了他的疯狂和急切。
他艰难地在浑浊的海水里视物,看到那一团瘫软的黑影,心脏几乎要滴出血来,奋力蹬腿窜过去,将人拽入怀里。
他贴近他的唇,将所有的气渡进冰凉的嘴唇。
但他的宝贝儿子似乎不会呼吸了,珍贵的氧气溢出唇角,变成一颗颗泡泡,在水中破裂。
陈霆的眼泪融进海水,想要摇晃,想要咆哮,但此时此刻,他只能收紧胳膊带着他迅速逃离。
这个冬天,向来安宁的边港难得比常山还要混乱。
游轮上的厮杀太过猖獗,已经到了无法遮掩的地步,集团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一夕之间,无数娱乐场所贴上封条闭门谢客,看守所蹲满马仔,大佬接连入狱,存在了十几年的黑恶势力仿佛终于要覆灭。
向来为人称道的陈霆成为了道上人人唾弃的过街老鼠,事情是陈霓伍做的,但没办法,谁叫他是陈霓伍的父亲。
还有邓捷,虽然凭着过硬的关系躲过了牢狱之灾,但刚出院没多久,就险些被车撞回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揣着不安的小心脏回到自己的别墅,一口热水都没来得及喝,换了一辆不打眼的车,前往常山。
父子俩目前藏在他表姑家,常山一个小村庄里。
三天了,陈霓伍反复发烧反复发烧,一直醒不过来,可又去不了大医院。
陈霆最是心疼儿子,支着额头坐在床边,胡子拉碴,眼里布满血丝,眉心一道深深的刻痕,看上去相当憔悴。
他的目光落在床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异常出神。
“霆哥!”邓捷在窗外不忍地喊了一声。
陈霆顿了顿抬头,“你怎么出院了。”
“我着急看小伍。”邓捷小心地踏上台阶,进了堂屋,绕到房间里。
陈霆给他搬了一张软椅,“你这不胡来吗?伤得这么严重,三天就出院。”
邓捷坐了下来,摆摆手,“没伤到要紧的地方,取个子弹而已,我还没那么不中用。”
要不是他脸上血色全无,陈霆差点儿就信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别逞强,”陈霆拎起水壶倒水,“你来也没用,不如养好身体。”
“怎么没用了,没准儿小伍听见我的声音,一开心就坐起来了呢。”邓捷说。
陈霆疲惫地笑了笑,递去热水。
“我表姑呢?”邓捷问。
“去镇上了,说是跟人约了买鸡仔,养一养以后给小伍吃,你跟她说一声,不必这么费心,一把年纪了,瞎折腾什么。”陈霆坐回床边。
“老人家就爱操心,甭管她,”邓捷说,“小伍现在不烧了吧?”
陈霆叹了口气,转头看向陈霓伍,“烧是不烧了,就是……话也不说了。”
“活着就行,”邓捷捧着茶杯,也看了过去,“医生跟我说了……可能伤脑子,但活着就行了,你说是吧?”
陈霆点点头。
可能是刚把人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深深体会过生离死别的绝望,所以即便医生说有醒不过来的风险,还是升起了劫后余生的庆幸。
只是好不容易有气儿了,身上还插着管子,局里又来消息叫他立刻转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个接一个磨难,仿佛是无常追着索命。
“小伍还是太冲动,”邓捷搁下茶杯,“怎么能在游轮上动手,我一直以为他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信不过我,”陈霆久久注视着床上的人,“我和他说了我会杀曹炳,但他不愿意等。”
“那也不能这么拼命啊,这么众目睽睽的就开枪杀人,你知道我当时吓的……”邓捷一个激动,肚子上的伤一疼,赶紧缓了缓,“要按我们的计划来,哪里会沦落到如此境地,刘晨过几天就出狱了……”
他们并不打算把张秀兰遭受过的苦难公之于众,但常山那个前车之鉴还警醒着每一个人,没有由头谁都不能背叛大哥,只能假借他手。
刘晨身手很好,过去还和曹炳有过节,只要他们能够提供机会,一定能一举拿下。
这段时间他们没少在集团高层身上下功夫,等刘晨杀掉曹炳,到了年会,找个替罪羊一祭,陈霆可以顺理成章上位,一切水到渠成,谁都挑不出毛病。
陈霓伍这一冲动,所有计划全部打乱了。
陈霆默了一会儿,看着那张惨白的脸,“算了,他亲手杀的,能痛快点儿。”
“这痛快的代价太大了,这就是孩子心性,惹一堆麻烦就不说了,多惊险呐,一个不走运人早没了!”邓捷啧了一声,“你早该管一管他。”
“我管他?”陈霆有苦说不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你这爹当的……”邓捷摇头叹气,“市里的通缉令一时半会儿可能撤不掉,我会去跑的,这阵风声紧,你没事儿就别出去了。”
“辛苦了。”陈霆说。
“这都不算什么,”邓捷说,“就是曹骁跑了,到现在没找到,有点儿不踏实,我出院的时候还有车冲着我撞,眼下事儿多,我也不敢叫人追。”
陈霆眉头一拧,“当时太心急,只想去找小伍了,应该叫人追曹骁的。”
“年会曹骁肯定会露面,”邓捷说,“只要知道人在哪儿就好办了。”
“年会一定要当心。”陈霆说。
“放心吧,集团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我可是他们的钱袋子。”
孩子闯了祸,做长辈的少不得要收拾烂摊子,邓捷坐了半个小时就拖着病体赶回边港,晚上还得请几个高官吃饭。
他这一趟不算白来,陈霓伍虽然没有直接坐起来,但半夜又开始说胡话了,陈霆从睡梦中惊醒,马上起身去打水。
医生说过,只要能说一些有意识的话,醒过来的可能性就很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霓伍的梦很混乱,几秒钟能经历好几个时期,情绪和语言也跟着变换。
他偶尔也出现在胡话里,有时候是父亲,有时候只是男人。
毛巾已经热了,陈霆拿起来,放到水盆里泡凉,拧干,再盖回额头上。
陈霓伍睫毛乱颤,浑身冒汗,脸颊呈现异样的红,嘴唇却是惨白的。
“爸……爸……”
“嗯,怎么了?”陈霆侧过脸,耳朵凑近他的嘴唇,“怎么了?”
“阿绚……吃蛋糕……”
陈霆抿了抿唇,垂眸听着。
“别去……不要去……”
“啊……”陈霓伍露出痛苦的表情,呼吸陡然急促,眼角挤出泪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去不去,”陈霆覆上滚烫的脖颈,轻轻摩挲,想帮他舒缓暴起的青筋,“他不会去的。”
陈霓伍渐渐消停下来,含混着说:“对不起……”
陈霆以为他在对那个黄头发说。
却不想下一秒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陈霆,对不起……对不起……”
陈霆不知道他到底觉得自己对不起多少人,不知道他为什么在梦里也活得那么辛苦。
心脏仿佛被一只手攥住了,迟迟不肯松,害得他喘不过气儿。
陈霆擦掉他的眼泪,眉头深锁,鼻梁蹭过他的脸颊,低沉的声音落在耳畔,比月色缱绻,“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你活着就好,活着就是恩赐。”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陈霓伍的梦是碎的,梦里会遇见很多人,听到很多声音,有记忆里有的,也有记忆里没有的,也许全都发生过,只不过被遗忘了。
这些破碎的梦不断切换,上一秒刘绚还趴在地上撅着屁股玩弹珠,妈妈在他身后笑,一回头,黄标就开着皮卡驶向凛冬的夜色。
他仿佛在混沌的时空里穿梭,头痛欲裂,昏昏沉沉,唯独陈霆的声音一直存在,陪他走过每一个时空。
只是时远时近。
疼痛越清晰,陈霆的声音就越近。
似乎就贴在耳边,耳根被热气蒸得发烫,他闻到干烈香烟的味道,有时候这个味道会有点儿呛鼻,或许真去抽了一根烟。
陈霆好像吻了他的脖子。
陈霆说他活着,是对他的恩赐。
陈霆一直说我在呢,在呢,怎么了。
陈霆还说……是爸对不起你,是爸没控制住,不怪你。
他想说关你什么事呢,但他不敢清醒,他怕疼。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头好晕,又晕又痛,腿好像被子弹打炸了,连骨头都疼得难以忍受,还有一种皮肉生长的痒。
陈霆好像一直在亲他,摸他,粗糙的手冰冰凉凉的,带着湿意,像冰水里刚掏出来的。
很舒服,他忍不住蹭,忍不住哼声,他发出想要更多的信号。
这只手顿了顿,从脖颈移上了脸颊,另一只手从衣角伸进来,冰镇他的小腹,腰,还要往上摸。
“嗯……”陈霓伍皱了皱眉,开始抗拒。
手又滑了下去,帮他把棉被往下扯了扯,他像一个火炉置身于冬夜的冷空气里,把周围都烤热了,包括陈霆的手。
太烫了,不要了。
他说不了话。
我要被烫死了,你太烫了,你为什么这么烫……
“小伍,醒过来吧,爸什么都听你的。”
我不想醒。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放过我吧。
让我睡,我好累,醒着好累。
“爸做过很多坏事,可能投不了胎了,就这辈子,行不行?”
“不做情人也没关系,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什么都没发生过?
那你为什么要亲我?
你为什么还要亲我?
我不能了,陈霆,我都做不了男人了,我剃头发,纹身,拼命增添男子汉的气概,我时时刻刻告诉自己,我是个男人。
但我已经……
“怎么又哭了?”陈霆伸手擦他的脸,“我不会说话,要是说了什么你不爱听的,你起来打我,我肯定不还手。”
陈霓伍哽咽着,缓缓睁开眼,天是亮的,但视野一片模糊,连个轮廓都看不清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小伍!”陈霆呼吸一重,似乎很激动,按得他的脸都发痛,“小伍,你怎么样?能说话吗?小伍?”
陈霓伍抿着唇没说话,眼尾有热热的东西流到了耳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