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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工部缺了尚书没补,暂由秦相爷兼领。
陆潜辛脖子一转,向上首道:“这大半年来我户部勤勤恳恳不曾疏忽懈怠过一日,大家想看什么账,大可以现在就拿过来给大家过目——只要相爷允准。”
秦相爷将一份公文放到左手边,眼皮都不曾抬一下,淡淡道:“十万火急也不急于这一刻。”
他招来主簿,低声吩咐一句,接着批复文书。
崔连壁见状,知道这是敲打自己,心有不甘。
奈何此事最终还得秦相爷点头并向陛下进言,他不宜争辩,干脆靠回椅背,阖眼假寐。
这厢,钱主簿快步出去,不多时便提着两个食盒回来。
一碗白粥并两样小菜,先为秦相爷布好,再摆了一模一样的份例到下首的几张方几上。
“各位大人,请便。”
腹中不足,则易生怒。
吃饱喝够,才能好好地慢慢谈。
“有劳。”陆潜辛带着和煦的微笑道谢,当真吃起来。
毕竟从候朝到现在已过去三四个时辰,腹中很难不感到饥饿。饿了,那可不就得吃?其他同僚或讲仪态或要置气,他嘛,不需要。
一餐毕,厅内始终安静得能听到外面的风雪声,四角炭火却烧得人要热出汗来。
他便又喝一口放凉的白露茶,提醒在座:“诸位!今日除了贺大人,大家都在,银子就这么多,怎么分,一起合计个章程出来罢?我回去便立刻写条子派发,免得误了边关的战事。”
崔连壁压着眉,起身向前拱手道:“下官知道国库艰难,军需负担太重。老实说,我们这些当兵的,没有几个愿意打仗。但西凉人打进家门,又岂能不接战?眼下这一仗是收复秦甘三州的关键,必须打。怎么打赢是前线边军的任务,我们在后方总得把粮草辎重备齐,让他们有条件去打啊!”
此言发自肺腑。
哪怕他呆在兵部形如赋闲多年,也从没期望过战争爆发。只因他深知,战争对钱粮人力的消耗极其巨大,征得凉饷也只能支撑一时。早一日结束,就能省一日的开支消耗。若僵持下去,将本就入不敷出的度支拖入深渊,早晚会累垮整个国家。
唯一值得欣慰的大概就是,目前尚且无人提出割舍秦甘三州,与西凉人议和罢。
秦相爷先前只用了半碗白粥,便继续醉心公务。此时闻言,搁了笔,做出倾听的姿态。
一屋子官吏瞧见,都跟着绷起精神。
陆潜辛亦起身说:“这个道理大家都明白,西北战事就是当前头等大事,如今到关键处,我户部上下自然该全力支持。只是咱们没有点石成金的能耐,变不出银子,只能将其他开支削减,或是直接挪过来充作军费。”
停顿片刻,“再多的法子,下官也想不出了。”
钱粮有限,一个去处占多了,其他地方就得少占些。
同侪都在,谁多谁少说定了,一口唾沫一个钉,日后就别想再来找他户部扯皮。
事实摆在这里,崔连壁也无可指摘,便问:“不知裴相爷意下如何?”
裴孟檀抚袖笑了笑。
', ' ')('急递子时送到,他两刻之后得到消息,在书房观书到寅时,都没有太监出宫宣召大臣觐见。
然而秦毓章这段时日几乎一直宿在端门北楹,到抱朴殿只需要过两道宫门。寻常官员难知秦相爷是否被皇帝召见,但他有能通宫禁的手段,自然是知道的。
所以他自是点头:“眼下共克时艰,军需为先,其余各处节省一些亏苦一些,也是应当。”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后面的具体分配商量起来就顺理成章。
诸事议定,各回各衙门,秦相爷才着手拟奏折。
钱书醒归置好本次议事记录,将一份列好的名单送到相爷案上,低声陈述:“工部还剩下的干净人,就这些了。”
傅禹成不中用了,跟他穿一条裤子的侍郎也被羁押在牢里,等着年后处斩。秦相爷虽暂时代管工部,但他事务繁忙,不可能一直兼任,所以向皇帝推举了接任人。
被各方举荐的候选当然不只一个,皇帝心中或许也有属意的人选,不管接任的会是谁,他们都需要尽早物色能为己所用的低阶官员。
钱主簿做事细致,这些人的身世背景、入仕历程、与哪方有血缘姻亲或是其他利益上的牵扯,都清清楚楚。
才入职不久的工部虞衡清吏司郎中柳从心也在其中。
秦毓章盯着这个名字片刻,提朱笔将其划去。至于其他人,更不入他眼中。
“这些人不行,去提拔新的人上来。一时找不到,那就慢慢挑。”他说。
钱书醒应声撤下名单,开始在脑子里回忆栽培到各地方的能员,不自觉皱起眉。
另一边,走出政事堂的崔连壁也是眉头紧锁,连路上向他出声行礼的蓝袍官员都没注意到。
这些蓝袍见他一脸凶相,也不敢触霉头,匆匆离开。
这天变得可快着呢。边关一打仗,兵部说话就硬气了,同其他部衙大小龃龉不断,截用户部的驿兵,争夺工部的预算,甚至这位崔大人敢在朝会上动手打人……他们这些人微言轻的,还是躲着走更保险。
殊不知崔大人之所以无视他们,是因为心思全在刚刚议定的军费上。
两百万,西北军与振宣军共用,下一笔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显然不够,但已经是国库能挤出的极限。
他回到兵部衙门,副手盛环颂到荼州攻城作督工去了,一干无所事事惯了的下属骤然连轴转,忙得像拉磨盘的驴,都焦头烂额,以致于到处乱糟糟的。
他也没时间揪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只惦着尽快给殷侯写回函。路途遥远驿寄困难,不能耽搁。
真正落笔的时候,却一句比一句滞涩。
他对自己与所在的处境已经连愤慨都提不起了,对信那边的人们越发地愧疚难当,可他写到最后,仍然要去劝慰、去恳求他们继续承受这一切——
……财匮器乏,饷额微薄,令崔英羞愧无地。然纵有万般不愤,大敌当前,唯抛却一切情绪,前后团结,奋力抵抗,以期逐敌于寝门之外……运筹决策,安抚军心,数般责任寄君一身,望君保重,亦望君海涵……
浅淡的叹息回荡在空荡的檐梁下,因先前的安静而显得格外清晰。
顾莲子被这一声弄得彻底睡不着了,单手撑在身后坐起来,脑子里回响着才将听到的“两百万”,很快明白,“这不够吧。西北军和振宣军加起来有没有二十万?除非窝着不动弹,一旦行起军打起仗,两百万能顶一个月就算厉害了啊?”
带着困意的声音不高,谢灵意向花窗望了一眼,忠义侯仍在与裴相爷谈话,看起来并未被打扰。
他垂下眼,用比叹息还要低的声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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