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 作者:大件事
第 34 章
我也是画学生,沈桑却向我行了礼,“封师兄,‘两个黄鹂鸣翠柳’是一雌一雄还是双雌或者双雄?”
这是杜甫的句子,因画面感极强,刚入画院的学生通常被吩咐为这首绝句配图。
黄鹂的羽色可分两种,一种为鲜艳并有光泽的亮黄色,为雄鸟;一种稍黯淡且黄中带绿,为雌鸟。
我因更爱前者,当初作“黄鹂图”的时候,便画了两只明黄的鸟儿,如此便是双雄了。
“世人见成对的鸟儿,大抵都会认为是一雄一雌吧。”我这样对沈桑说。
“世人?师兄见过多少人,就可以代表世人了?”
我还记得他那时的神态,这话叫旁人说来定是咄咄逼人的,但他说着,就是真的在问我一样。
我不知如何作答,他便笑嘻嘻地道,“我就偏不作师兄口中的世人。”
后来我看到沈桑的画,果然也是颇鲜亮的两只雄鸟在柳树旁盘旋。
沈桑纠集了一帮半大孩子去花园中捕鸟,无果。
我看着他汗涔涔的脸,决定帮他一把。
图画院里是有捕鸟专用的工具的,这些东西都放在由待诏大人管辖的仓库中,我告诉沈桑。
可沈桑早已知道,“听说待诏大人最喜师兄...”
我这才明白他的意思,便回想起他来图画院数月,不经意间他便常常闯入我的视线,不论是偷花归来还是提笔作画,他总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与其他学生颇为不同,可今日却满面汗渍尘灰。
原来是故意装作一副可怜相。
我那时也不过十一二岁,天性中也有沈桑那种不安的成分,便与沈桑一起计议,没费多少力气,就将捕鸟的一应物什全偷拿了出来。
捕鸟的时候踩坏了花枝,又一日我去花园内,看到一丛胡枝子被细细的白线笼着,在初秋的风中轻轻摇曳。
很是好看。
捕完了鸟又去摸鱼。
沈桑不满足于图画院里养的肥硕的锦鲤,他探得了消息,宫里有座别苑,称作延福宫,是一片相对独立的宫区,为帝后游玩之所。
去延福宫不需要入宫门,又恰恰与翰林图画院有连接,兴许能偷摸进去一趟。
当初走的那条小径我现在早已记不得了,只记得三年后沈桑又寻摸到了入口,入口之小让我们面面相觑。
三年前的自己是怎样的瘦小才能钻进那样窄小又狭长的小道的?
我们钻入了延福宫,不同于曾在右掖门外看到的森严的层层宫殿,延福宫更像是一片天成的巨大花园,潺潺流水、溶溶月光和点点流萤是那样的好看。
没有帝后前来,夜晚的延福宫中几乎没有人走动,我和沈桑在初秋夜风中追逐打闹,十来岁的孩子就是冲着凉夜喊叫也兴奋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