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一声,真心实意的,然后我突然想起来你还住在我家,我心说我操不行,我要是闭眼了那崽子不就又没人管了就是犹豫那半秒,差点真光荣了。
柏云旗不应声,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那条已经淡去的伤疤。
这么多年,要是没人再提起,我也就真不太在意了。结果又突然来了这一出,我想那就当是老天有眼不过是晚睁开了几年吧,这人到底是要我抓着往法场送的,结果呢,批捕手续都没办下来就死在了病房里。闻海叹气,老天爷房间里挂的表大概不准,什么事都要不太早要不太晚,人就活该这么被耍着玩一辈子。
嗯。柏云旗舔过那人的耳廓,把闻海激得浑身发抖,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又低声骂了句娘。不过房间里太安静了,丁点儿的动静都逃不过人的耳朵,听到那声带着鼻音的国骂后,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完又说:要早遇到你几年,我肯定就地打滚撒泼赖在你身上不走,让你那儿也去不了,就安安生生待在家打游戏做饭,什么爆炸毒贩HIV,一个都不让你遇上。
两人初遇都是将近八年之前的事了,闻海顺着这条时间线往前捋了一下,自己在缉毒局的那几年的打打杀杀不用多说,回到学生时期,委实又是个中二癌晚期的暴力分子,在警校被自己老师拉去做反社会人格障碍测量,在高中被政教主任国旗晨会时拉出来全校示众,无论是哪个时间遇上柏云旗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区别无非是这人要还是十八岁,自己多少会给柏桐安面子和他说两句话,要两人还保持着八九岁的年龄差,他大概连眼神都不稀得往小屁孩脸上停一下,直接就甩脸子走人了。
哎呦。闻海嫌弃地撇撇嘴,我那会儿忒他妈不是东西了。
早几年不行,早几年遇上,你怕是得被我揍完再扔回你哥家里。闻海失笑,还是晚几年吧,晚几年,我该碰到的操蛋事也都碰过了,该磨好的性子也都磨完了,也不至于边吐血边和你表白。
晚几年吗?柏云旗一挑眉,您考虑一下我的情况,晚几年我不上大学去打零工,八成就是在哪片工地上搬砖或者是个路边给手机贴膜的,要是再不学好干脆卖个色相混进夜总会,您是准备在扫黄行动里和我相见吗?
闻海被这荒诞离奇却莫名又很有道理逻辑的假设震惊了片刻,脑子里忽然闪现出自己参加扫黄行动时房间里那一水儿围着白浴巾露着膀子的失足妇女,转过身看了眼柏云旗的脸,又思想滑坡到了某个不敢深想的区域,连忙干咳几声刹住了车。
听到那声活像公鸭被掐住嗓子的动静,柏云旗愣了片刻,一把抓住准备往被子里躲的人,不可置信道:您不是吧?
这、这职责所在,情势所迫,又不是我上赶着去看的。闻海赶紧表明立场,我都是等他们围块儿布才进去的,真的,向PS4发誓。
柏云旗松开手,重新把人塞进怀里,在耳鬓厮磨间说道:那早几年不行,晚几年也不行,可见上面那位偶尔还是准时的。
我这辈子错过的时机和运气,总该够恰到好处地遇上一个你了。
闹腾到大半夜,闻海到底也不知道柏云旗回来的时候到底是凌晨几点。不过生物钟总是准时的,感到有一缕光线照在自己脸上时,闻海那熬得快成一叠褶子的上眼皮颤颤巍巍地睁开一条缝,忽地后颈被什么东西刮过,下意识往后面一缩,正好又被人圈了进去。
别咬!闻海此地无银地清清嗓子,你他妈属狗的嘶
柏云旗笑道:我就是属狗的啊,您忘了我本命年您还送我一上面印了条哈士奇的红毛衣吗?
闻海在柏云旗这里吃了一路现世报,每次都对这人记仇的本事有了一层新的见解领悟,闭着眼胡乱扒拉几下拿起手机,问道:你几点的飞机?
安静了几秒后,柏云旗应声说:早上九点十七的。
那也不早了,收拾一下吃完早饭送你去机场吧。闻海平常说话鲜少能听出他的心情,无论是喜怒哀乐一概都能被他用读公文的语调讲出来,这会儿也没例外,他既没问柏云旗凌晨突然回来干什么,也没问他今早为什么这么早就离开,声音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就是简简单单一句我送你去机场,和平日里的我送你上班没多大差别。
柏云旗没有动,依旧躺在那里看着他。
下了床,闻海差点踩到胡乱被扔在地上的衣服,他拾起一件浅灰色衬衣挂在指尖,回过头冲柏云旗眨了下眼:我要是没色盲记忆也没出现错乱,这件灰色衬衣应该是你自己脱下来扔这儿的吧?
柏云旗回答得理直气壮:这次又不算回家。
那算什么?闻海把衣服往人脸上一蒙,算约炮?
算了又怎么样?柏云旗扯下衬衣,毫无惧色地反问,您是准备来扫黄吗?
这兔崽子爱记仇就算了,怎么什么他妈飞醋都吃?!
为了隐晦地表达自己的冤枉和不满,今天早饭里的凉拌黄瓜酸得柏云旗差点怀疑人生,连喝了好几口米汤后,他又小心翼翼夹了片送进嘴里,嚼了两下,默默抬眼盯着对面剥水煮蛋的人。
怎么了?闻海无辜地看回去,没胃口?
这个菜好像有点儿酸。
有吗?闻海淡定地绕开凉拌黄瓜夹了一筷子醋溜土豆丝送进嘴里,不应该啊,可能是你自己醋坛子翻了吧。
去机场的路上,闻海和柏云旗的手机就开始了轮番轰炸,柏云旗那边就算是来找茬的语气也比较含蓄,给彼此都留了几分面子,闻海那边的上司是个退伍转业军/官,一点就炸的炮仗脾气,电话接通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闻海连着整个刑侦队骂得狗血喷头,等听完闻海几句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实则把所有前几天甩给刑侦队的锅又原封不动扣回去的解释后,微妙地沉默了几秒,又开始破口大骂那边都是群吃干饭领公粮又不干活净添乱的傻X。
闻海象征性地劝了几句,成功达成了火上浇油、雪上加霜以及落井下石的五星成就,等上司挂了电话后摘下耳机,对从几分钟前就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柏云旗扬了下眉,说:怎么?这可是他们先招惹我的。
虽然我个人感觉这种互相甩锅还落井下石的行为有点不是东西,柏云旗语气恳切,但我突然发觉您不是东西的时候有种别样的魅力哎呦!您开着车呢,注意安全。
腾出一只手揍你够了。闻海甩甩手,胆儿还真是越练越肥你他妈再给我这样笑?!
柏云旗穿的是西装领带,转脸就端出一副少年模样,顶着张懵懂无害的笑脸冲闻海眨眨眼,故意捏着嗓子问道:怎么了闻哥?您要揍我啊?
这一招实在是杀伤力太大,闻海是无论如何坚挺不过三秒就得缴械投降,揉了下眉心,无奈道:行吧,咱俩就这么相互伤害吧,我这把老骨头迟早有一天被你活活气死。
柏云旗哈哈大笑,手中的手机嗡嗡震动着,柏悦两个字在屏幕上忽明忽暗,最终沦为了一片死寂。
车载电台里主播用字正腔圆的播音腔播送道:今早桐城环城高速上行路段发现一具无名男尸,据悉
天怎么这么阴?闻海看向窗外,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