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中世纪风格还是洛丽塔风格哎, 操!柏云旗躲开柯黎凯扔过来的衣架子, 低头给公司那边回了条工作短信,心说柏康眼看着又被下了病危通知书,总部上下乱得人仰马翻,他今天到底是哪儿来的美国时间陪这么久没见人突然从天而降的柯黎凯逛了一天街的?
行吧,大概也就是因为这人太久没看见, 今天早上突然从天而降吧。
今天凌晨闻海一个操字砸得柏云旗差点心梗梗塞,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天亮, 都没胆子把起草修改了八百遍的主题思想为虽然这次我真的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但看在您这么生气的份上我就真心实意地向您道个歉,别生气了行吗的道歉短信发出去,好不容易等到私人手机响了,结果是柯黎凯这个明天又要往欧洲奔的孙子听刘新宇说自己在京城,闲着没事来聊骚。
两人算起来也是七八年没见,酒店门口刚一碰面都没认出彼此,柯黎凯那身介于流浪汉犀利哥和摇滚青年之间的长袍短褂险些让保安指着衣冠不整,恕不接待的牌子把人撵出去,柏云旗从楼梯口下来,没反应过来就被来了个熊抱,耳边还响起了几声女生压抑的尖叫。
听完柏云旗这几年的经历,柯黎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道:哦你的意思是,柏康,康悦集团的那个柏康,也就是您的亲爸爸,现在有心让你和他的大女儿一起接手康悦,或者说是让他大女儿接手康悦,你做个首席打工仔?
柏云旗不在意地点点头:嗯,差不多是这个哎!发什么神经?!
爸爸!爸爸你还记得当年的煎饼果子吗?!柯黎凯抱着柏云旗的腰不撒手,爸爸,苟富贵,勿相忘啊!
你家破产了?柏云旗无聊地翻阅着手边新款秋装画册,破产了就给我传授一下经验,反正我看康悦眼看着就要跪了。
怎么说呢就这件吧,黑白各来一件,都要L码。柯黎凯顺手把衣服和银行卡一起递给身边殷勤的导购员,我的经济收入支撑两个无不良嗜好的男人正常过日子是够的,但我家里那位眼看着就要嗝屁了,葬礼很花钱不说,我哥现在恨不得找人把他给现杀现埋了,肯定是不能指望他的,我这几年挣多少花多少也没什么积蓄,他要是现在就咽气,我怕是只能买个草席给他裹着推大西洋里了。
柏云旗抬眼看着他的脸色:最多还有多久?
HIV这个东西有时候是得拼命数的,活得长的,一辈子和咱们也差不多,活得短的柯黎凯喉咙一卡,微微偏过头咽了下唾沫,无所谓地摊开手,没多久了,我这次回去没准儿就是最后一面。
柏云旗无可奈何地掐了下鼻梁,你现在急着用钱吗?找银行给你兑欧元去。
哎呦喂,行了旗子,弟弟再穷也不能沦落找你接济的地步。柯黎凯接过包装好的纸袋,搂着柏云旗的肩膀往他身上一倒,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卖肉啊,您看我这色相,一晚上能让您撒多少钱这我身上?
七块五吧。柏云旗淡定道,手抓饼最近涨价了。
柯黎凯的指尖全是烟草味和油画颜料,在两人面前虚晃一下落到了柏云旗领口上,不顾大庭广众朗朗乾坤以及导购小姐的眼冒精光,说着就开始解人衬衣扣子,真不考虑加个价,我技术很好的。
好啊。柏云旗也不阻拦,端的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做派,一边又看了眼手机屏幕,一边说:那就十块吧。
柯黎凯没意思地把人往旁边一推,摇头惋惜道:旗子你变坏了,我还是比较喜欢那个高中听我现场听得满脸通红的纯情小男生。
那个纯情小男生能有今天还得多谢您老了。柏云旗把手机屏幕往掌心一拍,终于是没忍住地向这位怎么看怎么不靠谱的情感专家咨询道:你们家里一般怎么解决家庭矛盾?
我们家里从来没有家庭矛盾。
就知道你一天上蹿下跳的是心里有事。柯黎凯幸灾乐祸道,和孙女侠的梦中情人霸道警官吵架了?
算不上吵架,就柏云旗斟酌着用词,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段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的距离,沟通出现了一点点、一点点障碍。
你可得了吧,除非这个障碍有这么大柯黎凯张开双臂,以你的性子都不能算沟通障碍。
柯黎凯怕是还嫌不够欠揍,火上浇油地继续说道:这不正好吗,我家那个快挂点了,你和那位也要吹,柏总,考虑一下我吧,你看咱俩在一起还算个商业联姻呢,多时髦啊。
柏云旗:用不用我联系大刘给他出机票钱,让他飞过来揍你?我相信听说了很多事之后他是很乐于把你拖进厕所揍一顿的,我房间的隔音效果还不错。
柯黎凯在国内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哥和刘新宇,赶紧求饶道:行了说正经的,沟通出现障碍一般两种解决方式,一是把产生障碍的老话题说通,二是另找一个新话题,我个人判断两位怕是已经竭尽全力也说不开上一个话题,那不如换个新的聊聊,毛/主/席教导我们,时间会解决一切,能用拖延解决的困难,都不是困难。
新话题?柏云旗眨了下眼,什么新话题?
又有句俗话说得好柯黎凯顺手指向两人对面展架上的一件衬衣,能用买买买和啪啪啪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把车停在停车场的入口,闻海不耐烦地调整了一下蓝牙耳机的位置,小区今年年初换了新物业,终于加大力度整治了这片已经往垃圾回收站发展的停车场,这么畅通无阻地开到划分好的停车位上一时还令人有些不习惯,他忍不出探出头确认没有碾过什么东西。
耳机里的人还在喋喋不休,无非是怕担责任几边在相互推诿踢皮球,这个说交通管制不好协调,那个说临时设卡容易引发骚乱,踢到最后这事儿还是得让刑侦队的人来背锅。闻海的不好惹和后台硬是出了名的,最近他被借调行动组这边由柴凡文管事,有本事的没本事的都想借机从刑侦队争一份功再扔一口锅过去,柴凡文再有能力顶这个代理的虚名都受掣肘,还得是闻海这个正牌老大回来才能把狠话撩结实了才能管用。
听完那通三纸无驴的屁话,闻海不冷不热地说:刘主任这话说的就见外了,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咱们谁心里没数,要真不给我们那几个过去帮忙的弟兄行个方便,到时候耽误了案子,我该说的不该说的要是一并都给上面说了,您也就别见怪了。
挂了电话,闻海趴在方向盘上闭了会儿眼,那种要将人耗到山穷水尽的疲惫感把他钉死在了位置上,原本给齐建的烟被扔在副驾驶座,还没没拆封,他今天忙得连抽根烟的工夫都没有,曾经想象中的那些大快人心或是天崩地裂的场景,都被鸡毛蒜皮和忙忙碌碌所替代除了清晨的那两个小时,他甚至连再去想一下齐建或者戴国盛的时间都没有。
同样被扔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又响了,那把磨着他脑子里最后那根弦的刀又钝钝地割了一下,闻海把头使劲儿往方向盘上一磕,在濒临爆炸的头疼中摁下了耳机,说了千篇一律的开场白:您好,请问
我柏云旗听声音是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您还在忙吗?
极为短暂的一瞬间,闻海的手已经悬在了挂断键上,收回手后,他轻笑了一声,说:没事,快到家了。
呃,那什么柏云旗正想不出往后面接什么词才显得不那么突兀,被一直在身旁裹乱的柯黎凯冷不丁往前推了把,当即没蹦脑子地蹦出去一句:您昨晚怎么不打我工作手机?
别别别柯黎凯连忙拉住把头往玻璃门上撞的柏云旗,这撞坏了赔钱呢!
柏云旗转回头用口型说道:我他妈死了算了。
不愿意承认自己凌晨那会儿完全是由于虚荣心作祟外加没事故意找茬的闻海干咳一声,啊了声,口吻无辜道:你刚刚说什么?我这儿信号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