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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你们一起去,”湫龙提议道,“你也看到了,有人要对你出手,有我在,一路上也好保护你们。”
令歌停下脚步,摇头拒绝道:“不行,如今我们还不知道那人是谁,可是我总有预感,那人来自长安,若是我们同时现身长安城,只怕会打草惊蛇,倒不容易找出那人是谁。”
“可是……”
“湫龙你不必担心,”令歌安抚道,“我想经此一事,那人暂且不会轻举妄动。若是你放心不下,这段日子你就先和我们住在此处,容我再想想……”
湫龙点头应下,说道:“也好,此事蹊跷,是得多思虑一番。”
片刻,令歌抬眸看向湫龙,问道:“湫龙,那年我们离开长安之后,宋君逸和解元释的势力可有尽数铲除?”
湫龙颔首,同令歌继续往楼下走去,说道:“我们离开长安的那一夜,宣政殿内,韩相手刃宋君逸,并告诉群臣,支持陛下登基者,前尘往事可既往不咎,所以在那之后,长安城只有宋家和解家被满门抄斩,其余人倒也安然无恙。”
湫龙一顿,问道:“你怀疑是宋君逸他们的残余势力在作祟?”
令歌回应道:“不排除这个可能,毕竟这一两年以来,各地时不时会有叛军余孽作乱,扰乱社稷安稳,也许这背后就有那些人的手笔。”说罢,他深深一叹,又道:“湫龙,我总感觉长安城会有大事发生,但愿是我多虑了。”
湫龙眉目一凝,却也只是安慰道:“先别多想,等陆萍好一些,我们再离开这里,一同想办法应对。”
令歌颔首,他看向湫龙,提议道:“湫龙,今夜我们难得重逢,不如喝些酒,你跟我说一下这两年以来,大家过得如何。”
“好,”湫龙点头应下,“我去找掌柜借厨房,给陆萍煮清粥,再给我们做几道下酒菜。”
“我来帮你,”令歌含笑回应道,“别忘了还有庞飞,再单独给她做些吃的。”
“她能喝酒的。”湫龙的神色不似从前那般冰冷漠然,愈发有了人情味,令歌看在眼里,只觉心中生起久违的暖意。
良久,令歌和湫龙相邻而坐,面前的桌上布满酒和菜肴,庞飞从楼上下来,坐在令歌的对面,说道:“陆萍已经喝完稀饭歇下了。”看着一桌子饭菜,庞飞欣喜不已,说道:“好久没吃到龙哥做的饭菜了,我不客气了,你们也快吃。”
令歌含笑点头,他端起酒碗,与湫龙一敬,庞飞见状,也当即端起酒碗向他们二人一敬,说道:“真是想不到,有一天我们三个人能单独坐在一起喝酒吃饭。”
令歌微微一笑,又敬向庞飞,随后他将碗中酒一干而净,只觉一股热流在胸腔间荡开,他说道:“是啊,能和你们在此重逢,也是我想不到的,今夜可得好好珍惜。”
湫龙饮下碗中酒,并未言语,只见他眼眸低垂,若有心事。
“殿下,你当初离开洛阳后,折雪姐的遗骸可有安置好?安置在了何处?”庞飞问道。
令歌眸色一时黯然,他回应道:“在燕京郑府的一棵大树之下,我把她的遗骸深埋在了那里。若是有机会,你们可以去看看她。”令歌回忆起折雪昔日的音容,只是那样的绝美容颜和舞姿早已冰封,永远地留在北国。
庞飞点头,浮现哀婉之色,说道:“多谢殿下,日后我们会去看她的。”
“皇后和倾大人的遗骸呢?陛下是如何处置她们的?”令歌开口问道。
庞飞一愣,只听身旁的湫龙说道:“当初陛下下令,要将她们两人的遗体挫骨扬灰。”
令歌眉头轻皱,他回忆起倾秋和折雪的模样,只觉人如其名,一位似秋日落叶般沉寂萧然,默默地见证着春去秋来,另一位则似冬日飞雪般飘动冷冽,不顾一切地在天地间消融着自己。
湫龙继续说道:“后来,为了稳住时局,韩相劝说,让陛下对外宣称皇后是为先皇殉情,将她们的遗骸送入感业寺安置,为国祈福。”
“再加上皇后当初留下懿旨,自废皇后之位,所以一些朝臣也不好再说什么。”
令歌闻言,回忆起皇兄生前的一幕幕往事,鼻子不禁酸胀,他说道:“当初迫于形势,我没能在皇兄的灵前尽孝,等日后回到长安,我再去好好地祭拜他。”
说着,令歌又为自己倒上一碗酒,准备饮下。
“令歌,当初皇后为何要自废后位,点火自焚?”湫龙开口询问道,“抱歉,这个问题实在困扰我许久。”
令歌摇头,他放下酒碗,尽量不去回忆皇后在火海中的模样,须臾,他淡然地回应道:“她想用自己的死换宋君逸他们扶持我登基称帝,报复所有人,实现她的夙愿。不过在我看来,她自焚更多的原因是皇兄逝世,其实她很爱皇兄。”
说到此处,令歌不免一叹,眼眶湿红。
“在你之前,她还见过我师父,对吗?”湫龙追问道。
“对,无人知道他们交谈过何事,不过事到如今,再去追问又有何意义呢?如果有来生,只愿皇兄和皇后不要再错过彼此……”
令歌深深一叹,又道:“罢了,今夜多说一些开心的,辰玉师姐怎么样?还有小涵?她们可还好?孩子们的名字叫什么?”
“她们一切都好,”湫龙回应道,“小涵生下了一个男孩,名叫兰安。”
兰安?令歌陷入沉默,只是重新端起酒碗,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好名字。”令歌含笑夸赞道,“辰玉师姐和侍辰师兄的孩子呢?叫什么名字?”
湫龙回应道:“也是个男孩,叫洛瑜。”
“瑜乃美玉,此名甚好。”令歌赞叹道,眉眼间的笑意渐深,“想来师伯可疼爱瑜儿了,巴不得捧在手心里。”
庞飞一笑,说道:“是啊,洛伯只要醒着,就几乎围着瑜儿转,那精气神可好了。”
令歌含笑,不再饮酒,只是吃着菜,静静地听着庞飞讲述着和瑜儿有关的故事,除此之外,还有着意明和忆霞的故事。
“瑜儿满月之后,小王将军带着忆霞和马婶婶在洛阳住了半个月,之后才告辞回长安过年。临走前,忆霞可舍不得瑜儿了,都想把瑜儿抱回长安。”
令歌笑意深深,他回忆起忆霞的笑颜,说道:“我记得,忆霞今年四岁了,时间可真快啊,当初见到她的时候还是在宫里,她那么小,我把她抱在怀里,她叫我舅舅,夸我好看。”
“真想再抱抱她,当初和意明在颍州说好的,要回长安看她……”
湫龙黯然,他开口说道:“令歌,你有所不知,忆霞她很想你。当初她一到书局,就问我们为何你不在,她很想见你,她和我们一样,都在等你回去。”
令歌侧首过去,擦拭着突然流下的泪水,他苦笑道:“小家伙的记性还真好,我有她那么大的时候可不记事的。”
只是越笑,令歌就发现泪水越是汹涌而至,一颗心疼得厉害,整个人也止不住地颤抖着。同时,他的脑海中更是浮现出年幼时在遇仙山的欢愉记忆,与此时此刻形成最痛心的对比。
“殿下……”庞飞心中一惊,她从未见过令歌如此,只能无助地看向湫龙。
湫龙湿红眼眶,他伸出手轻拍着令歌的脊背,试图安抚着令歌的情绪。
若是韩清玄在,若是这一切从未发生过,会不会有另一种结局?至少令歌不必遭受如此磨难,湫龙心想着。
“湫龙,我没事,真的……”令歌止住泪水,稳定住心绪,尽量让自己看上去面含笑意,“你做了一桌子的菜,可得多吃一些,我真的没事。”
湫龙微微颔首,放下手臂,重新看着面前的饭菜,陷入沉默。须臾,他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目光落在令歌的身上,说道:“令歌,明日一早,你随我上山,我有话要对你说。”
令歌看向湫龙,不知湫龙所为何意,却也只是点头应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