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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湫龙的背影,令歌独自黯然出神,未曾言语回复。
约莫一个时辰,两人将船停靠在下邽码头,令歌告诉湫龙:“望舒师姐昨日便到了华山,我们说好今日与风澈在下邽见面。”
船只靠岸后,令歌和湫龙便见到岸上的望舒,她的身边还有风澈,两人正立在水边,背负长剑长刀,身躯凛然,极具大侠风范。
“我们先去用午饭,有什么事从长计议,”风澈提议道,“之后我还得回长安一趟,刚好一起。”
令歌颔首同意,随后四人来到一家酒楼,简单地用膳后,望舒和湫龙来到酒楼外,令歌和风澈则说话商议。
“那就有劳华山派联系各派替我留意着盛贺。”令歌感谢道。
风澈颔首一笑,道:“我们从前有误会,现在误会解开自然要友好往来,这些都是小事。”
令歌点头,半饷,他又道:“我有一事想询问秦兄。”
“你说。”
“是有关当初我独自一人敌对锦衣剑阵的事情……”
不久,令歌和风澈离开酒楼,四人一同往码头走回去。
只是走到半路,风澈似是想起何事,便停下脚步,对他们说道:“差些忘了,先前家妹写信给我,托我回长安时从下邽带一家的订单册子回去,那商户就在附近,我去去就回,望舒同我一起,令歌和湫龙你们先去船上。”
待风澈和望舒一同离开后,令歌又对湫龙说道:“回船上也无所事事,不如我们去周围走一走,散散心。”
“好。”湫龙应下。
而后,他们两人慢慢地游走在岸边,此时已是秋季,纵使今日秋高气爽,江河映日,身边树木的叶片也萧然凋零,随着水流飘向远方。
“湫龙你喜欢秋天吗?”令歌问道。
“喜欢,只是秋天总是给人很短暂的感觉,转眼便是冬天。”湫龙回应道,他一向漠然的双眼变得颇为复杂,似有心事。
令歌默然颔首,忽然,他回头望向身后的树木,目光变得警惕。湫龙注意到令歌的神色,也一同看向那棵树。
“怎么了?”湫龙询问道。
只听令歌悄声说道:“适才我就发现有人一直尾随着我们,就在那棵树后面。”
说罢,令歌便从背上取下明秋,握在手中,并缓缓地朝着那棵树靠近,湫龙见状也拔出自己的黑剑,跟上令歌。
愈发靠近树木时,正好有叶片悄然飘落,忽地,剑光一闪,令歌迅速转过身,使出一招“一剑霜叶”,剑刃划破叶片,直刺湫龙。
只见湫龙脚下如踏轻云,身如乘风一般地向后退去,同时手中的剑刃也随即幻化出如云似雾的缥缈剑式,剑气四射,抵挡住令歌的进攻。
此招正是遇仙的月影飞霜。
令歌并未再向湫龙发出进攻,只是立在原地,与湫龙两两相望。
事已至此,真相已经浮出水面。
“湫龙……不对,我应该叫你一声仪鸾,锦衣卫那位令人闻风丧胆的仪鸾大人。”
“抱歉,欺瞒王爷这么久。”湫龙不再看令歌,神色言语变得低落。
令歌微微一叹,回应道:“其实你不必抱歉,说起来,你也帮过我很多次,还是得我向你说声感谢。”
湫龙默然,任由江风吹拂着衣裳。
“你伪装地很好,就连当初望舒师姐突然试你武功的时候,你都没有暴露。其实,若不是你取来明秋剑救我和令楷,我也不会开始怀疑你的身份。”令歌喃喃道,“王府戒备森严,想进入王府取走明秋定然会被发现,除非那人一直在王府……”
“当初我对战锦衣剑阵之所以能获胜,也是因为有你出手相助,那样的剑阵即使是望舒师姐和风澈,也难以凭借一己之力击退众人,当时你就在那些锦衣卫里,是你暗中破坏锦衣剑阵,我才得以击退他们,还有,潜入书局的也是你,对吗?”
湫龙双眸低垂,微微颔首,承认这些事。
“你是如何断定的?只是刚才的过招吗?”
令歌回应道:“也不全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那日你前来救我和令楷的时候,我看到了你手上的护腕,是小蝶为你做的吧?和她送我的护膝绣工极为相似……”
湫龙微微一笑,未再言语。
“你的翎羽心法是从何处学来的?”令歌问出困在心中已久的疑问。
“翎羽心法是我从昔日北魏燕北将军所留下的遗作中学来的,”湫龙依旧垂着眼眸,“我之所以潜入书局,是想盗走翎羽心法下半卷,这是我从遗作中得知的。”
令歌点头,又问道:“云来客栈呢?虽然你事先救走了折雪,但是我不信余连他有杀掉整座客栈之人的能耐,”令歌的声音逐渐发颤,对于湫龙,他仍然抱有幻想,“是你吗?”
湫龙并未接话,他与令歌的双眼在此时交织,心中生起愧疚之感,他避开令歌的目光,只是注视一旁的树林。
此时秋风乍起,地面顿时一片枯黄,落满一地秋叶。
令歌自嘲一笑,世上本就没有湫龙,有的只是仪鸾,任何人的性命在仪鸾的眼里都如草芥一般轻贱。
一时间,令歌的无奈惆怅愈发浓厚,心中亦有一阵绞痛掠过,只听他说道:“想来小蝶并不知晓你就是仪鸾,我说过,若你想带小蝶走,我决不阻拦。”
湫龙拱手一拜,回应道:“小蝶对所有事情一概不知,臣请求殿下让小蝶留在玉迟王府,待有朝一日尘埃落定,臣定会带着她离开长安,不再给殿下添麻烦。”
“尘埃落定?何为尘埃落定……”令歌问道,无奈叹息,“好,我答应你,今日你我就此别过,”
说罢,令歌转身往码头的方向缓缓去,只留下一句:“但愿来日你我不至于兵刃相见……”
望着令歌离去的背影,湫龙双眸缓缓垂下。
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秋天,他曾见过相似的背影离去,当时的他年幼弱小,无法挽留,时过多年,他发现自己依旧无能为力。
许久之后,湫龙仰头闭目,自言自语地喃喃道:“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不要多想……”
望舒和风澈早已在船边等候,他们见到令歌独自一人回来时,也知晓了结果。
“上船吧,我们回长安。”望舒说道。
令歌尽量在唇边留有笑意,随着望舒登上船只。
坐在船舱内,令歌对望舒说道:“湫龙便是仪鸾,小蝶并不知情,回去我对她说湫龙有事暂时离开王府便好。”
望舒微微颔首,双唇紧闭,不知该如何回应,而此时撑船的风澈侧首对令歌说道:“令歌你也别太难过,虽然他隐瞒身份,但是我听你望舒师姐说,仪鸾对你也算是一片真心,事情走到这一步,很多时候都是无奈之举。”
令歌点头,喃喃说道:“的确,纵使武功再高强,很多事情我们也无可奈何,他只得听命于皇后……”
风澈回过头继续划着船,半饷,他又问道:“令歌你有没有想过,为何望舒不曾试出仪鸾的翎羽心法,而是只有你可以试出?”
令歌迟疑片刻,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听风澈说道:“因为他不曾对你有所防范,也只有你的突然袭击,才会让他乱了阵脚,下意识地使出翎羽心法。”
令歌闻言,一颗心骤然低落下去,他微微一叹,“这是阿楷的主意,罢了……”
随后,令歌从袖中取出盛贺交给他的册子,开始认真地翻看起来。
不一会,令歌的双目便流露出惊恐之色,册子上的文字内容可谓是触目惊心,与其说是韩家谋逆案的详细经过,不如说是盛贺的自述回忆录。
册子里记录着盛贺对韩家人使用的各种刑罚,常人一听,不免顿感心惊肉跳,寒意袭来。
此时此刻,看着册子上的文字,纵使耳边徘徊着潺潺流水声,令歌也仿佛可以听见天牢中死寂和惨叫的相互交织,以及那绝望的哭泣和言语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