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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庆一怔:“宝 马入荆州?博罗马?”
隐知秋点点头:“安西都督府从博罗人手中买了不少马匹。”
丰庆接过书信飞速翻看,愈往后翻,脸色愈是难看:“荆州并无御马场,那些马匹现在何处?”
“回陛下,臣易容成送信之人去了趟博罗国,见到了博罗的边城将领季氏。季氏很是傲慢,见我身穿中辰衣物,不容我开口便劈头盖脸训了一通。他说:’隔三差五过来作甚?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博罗国水美草肥,他的马在此处好的很。’”
“什么?!”丰庆霍然攥紧手中书信,双目陡然圆瞠。
马者,兵之用也。
都督府的一兵一卒皆登记在册,安西都督府何以敢如此肆意妄为?是何人出资?谁人指使?他所谋为何?
丰庆眸光沉敛,许久说不出话。
待案头烛火发出噼啪声,他幽幽回过神,沉声道:“爱卿言下之意,安西都督府之马皆养在博罗国?可有查明共买马几匹?”
“陛下,听季氏言下之意,他卖出之马已有百余匹,且上月十五已有宝马二十先入荆州——即都督府与其往来书信中提及之事。”隐知秋敛眉躬身,皮子手套因抱拳发出咯吱声响。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丰庆帝一掌落向书案,怒道,“逆子岂敢?”
御书房中唯有烛影轻摇。
少顷,见丰庆神色稍缓,慈觉敛下眸色,相劝道:“陛下息怒,此事或许另有隐情。”
“安西都督府就在荆州。若非三殿下指使,都督府中人怎敢让宝马入荆州?”隐知秋冷声开口。
他身份特殊,当着丰庆的面也从来直言不讳,听内侍信口开河,他眸光骤冷。
堂下霎时杳然无声。
西窗烛影轻斜。
思量许久,丰庆帝缓缓舒展眉头,黯然道,“慈觉,传朕口谕,三皇子德行有亏,即日起禁足兴庆宫,没朕的允许不得出宫门半步。”
“奴才遵旨。”慈觉敛下拂尘,眸光忽闪。
与他国边将私下往来,以私库购置军马,此等罪过都能轻轻揭过,丰庆帝心上偏颇不言自明。
如朝臣所见,储君之位从来都是赵珲之囊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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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京郊长亭,杨柳依依。
暮色斜光里,萧西和宋离并肩而立,亭亭遥望京城方向。
“驾!驾!吁——”
漫天浮尘里,一人一车由远及近,很快临近长亭侧。
赶车的小厮眼力极好,瞧见亭下有人,他利落停下车马,转头朝身后说了几句话。
不多时,车帘被掀开,鬓发苍苍的吴子昱敛起衣袂,探出半个身子。
人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此话一点不假,昔日之青州才子年少风流,倚门回首便能引佳人竞折腰。今日之长者布衣松垮,两鬓斑白容颜哀,谁人见之不叹一句:容颜若飞电,时景如飘风。
坡上晚风忽起,杨柳瑟瑟秋草哀。
吴子昱拢住散乱的鬓发,敛起衣袂,徐徐走向长亭。
萧西驻足凄凄暮色间,眸光垂敛,一动不动。
“二殿下?”看清廊下身影,吴子昱一怔,很快又露出苦笑,拱拱手道,“不成想,来送老夫者,竟会是殿下。”
“相爷多虑。”萧西的视线经由他略显佝偻的身影掠向他身后茫茫林木间,而后侧身让过,神情淡淡道,“相爷死生,与璟之何由?”
吴子昱下垮的双颊微微抽搐,看向萧西的眼神里似乎满是不可置信。
昔日躲在吴后身后畏畏缩缩的孱弱少年早已长成松柏之姿,能凌险峰不怯懦,能傲霜雪不折腰。
是他一朝看错,还是他从未识清他真面目?
“先生。”亭里传来女子的声音。
吴子昱下意识抬眸望去。
亭里有石桌一张,石椅四把。桌上有肉有酒,乍眼看去皆是青州菜色。
桌旁立一女子,衣着素雅,身姿亭亭。见他抬眸,女子敛袂福身,朝他盈盈行礼。
吴子昱绕过萧西,一边往里走,一边拱手道:“姑娘是?”垂眸瞥见桌上风味,他微微一顿,又道,“姑娘是青州人士?认识老夫?”
不等宋离开口,他又摆摆手道:“姑娘之龄与我儿相仿,老夫不曾见过。”
宋离眸光忽闪。
指使胡诺之人为谁,她心下已有定论。
“先生高世之才,青州谁人不晓?”
少作思量,她端起酒盏,一边递给吴子昱,一边道:“若水欢子昱,多少说书先生迄今不能忘。”
吴子昱的唇边浮出苦笑,他刚想接过酒盏,又听那姑娘道:“今人不知,昔日有多少媒人踏破吴家门槛,不能让先生松口。先生心有所慕,费尽心思拜入宋氏书院,才有今日之声名……”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