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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丰庆并无动吴相之心思,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推脱给秦礼泉了事。群臣百官眼明心亮,虽有愤愤不平者,却不敢妄动。
今日吴相嫡子外放,其意义非同寻常——青萍之末细风已起,来日之大风早有先兆。
“岂有此理!”
提起朱笔不多时,丰庆帝再度咆哮出声:“侵地、霸女、横行乡里,本本皆是参他吴家的折子,简直无法无天!”
慈觉倾身行礼,淡淡道:“陛下仁心,相府中人如是胡作非为,陛下皆未迁怒于相爷。”
“哼,”丰庆放下折子,偏过头看他,眼角余光里恰好瞥见那食盒,他复又蹙起眉头,沉声道:“偏偏朕的中宫之主看不明白。”
慈觉却不搭腔,他端起茶壶走上前,一边替他续茶,一边道:“陛下切莫忧心,万寿节将至,正是与民同乐时。”
听见万寿节三字,丰庆的神情蓦然舒展:“慈觉说的是,邻里几国的国书都已送来,说是今岁皆会派使臣前来,到时京中定然热闹。”
“万国来朝,皆因陛下治国有方,四海升平之故。”慈觉笑意盈盈接过话头,“奴才估摸着,南琉、博罗几国皆会派使臣来给陛下贺寿?”
丰庆帝放下茶盏,一边翻找堆叠在案头的国书,一边颔首道:“南琉很是知礼,此次不仅有使团前来,而且派了大统领白归一带队。”他翻出国书,笑着摇摇头,“礼单里不仅有奇珍异草,还有两名琉国美人。”
“陛下仁心厚德,才能得天下归心。”慈觉轻掀起眼帘,奉承道,“博罗国定也是珍奇琳琅,美酒美人。”
丰庆心口熨帖,收起南琉国国书,顺手翻出另一本。
不及翻过第二页,丰庆神色骤变:“岂有此理!”
“陛下息怒!”慈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区区偏壤小国,竟敢提议和亲!”丰庆帝剑眉高挑,一把甩出国书。
慈觉躬身缩脖,许久不敢出声。
待头顶上方的喘气声渐渐平息,他稍稍抬起头,轻声道:“陛下,莫非博罗国不知陛下无女?”
丰庆一怔。
慈觉会意,立时捡起国书奉至他面前。
丰庆紧蹙起眉头,迟疑许久才接过国书,一边翻看,一边道:“博罗国清安君求娶大辰名门之后……似乎并未强求王女。”
慈觉眸光垂敛,恭顺道:“清安君知礼。”
丰庆帝放下国书,绕着御书房来来回回好几圈,忽又停下步子,转头朝慈觉道:“朝中三品以上大臣,可有谁家女子待字闺中?”
慈觉稍作思忖,回道:“回陛下的话,礼部尚书邹大人之女年方二八,只是,”他微微一顿,又道,“邹家子嗣单薄,尚书大人膝下唯有一女。”
丰庆摆摆手:“邹欢年迈,暂且不提。”
慈觉轻轻颔首:“原本定远将军府也算是名门之后,只是……”
“杜洵求娶之女?”
慈觉点点头。
丰庆眉心愈蹙:“京中无有适龄之女?”
慈觉低下头,沉声道:“陛下,实则依清安君之言,相府千金吴云柔最为适宜,只是……”
只是相府千金与二殿下之事人尽皆知,现下尚无定论。
丰庆帝的眸光骤然沉敛:“凤仪宫和永熙宫外,还有谁人知晓赐婚之事?”
“回陛下,不知何人将此事宣扬开来,宫中已经无人不晓。”
“……”丰庆帝负在身后的双手骤然攥拢,“妇人浅薄,唯恐天下不乱!”
慈觉默不作声敛下眸光。
“既如此,”丰庆眯起双眼,“休怪朕不念旧情……”
他抬手示意慈觉起身,而后一边走回案后,一边道:“召文大学士进宫。”
“是——”
*
次日卯时,骤雨初歇,金明殿外落叶残花遍地。
“吱呀”一声响,角门被人拉开,一高一矮两门内侍提着笤帚走了出来。
“师父,昨夜这雨落到三更才止,金明殿外最是难扫,怎就你我二人?”小内侍一边舞动笤帚,一边抱怨。他年不及弱冠,生得白白净净,很是无邪。
“好好扫,一会大臣们就该来上朝了。若让慈公公瞧见殿前泥泞,有你好受。”
年长之人话音未落,抬眸却见朱门廊下已候了一人。
那人身形佝偻,满头华发,似已瑟瑟风中许久。
“吴相?!”看清来人,他一把扔下笤帚,疾步往廊下赶,“相爷今儿个早起?”
早朝还有半个时辰,此时的金明殿前本不该有人。
“黄公公,”吴子昱颤颤转过身,拱拱手道,“劳黄公公通禀,老臣有要事需得立时面见圣上。”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