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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精。”宋离垂眸看她,“赤豆元宵可学会了?明儿个要见杜郎,睡不着?”
“哪有?!”萧天乐一把掀开衾被,圆睁起双目,颊边瞬时飘起两朵红云,又知晓自己说不过宋离,随即拉起被子罩住头顶,闷声道,“离姐姐吹蜡,天乐困了!”
宋离轻笑出声:“好啦——”
她怕天乐闷坏自己,一边扯她被子,一边揶揄道:“不说了不说了。明儿个离姐姐定要好好瞧一瞧,这杜郎君是何方神圣,竟让我天乐妹妹夜难安寝,乐不思西凉……”
“离姐姐!”萧天乐一把扯下被子,“气势汹汹”喝她,“睡觉!”
“哧——”
心上烦忧悉数散去,宋离替她掖掖被,而后吹灭火烛,沉沉睡去。
一夜好眠,睁眼时天光已大亮,身旁早不见天乐的身影。
宋离披上外衣推开房门,还没来得及品赏晨光拂照下的绿叶红菡萏,一阵烟火气倏地掠过鼻下。
她举目望向后厨方向,袅袅炊烟破开晨岚,以天为幕,恣意走笔成云间山水。
她不自觉翘起唇角,穿上外衫,提步往后厨走去。
“天乐?”
还没入内,赤豆甜香已汩汩而来。
宋离挥散雾气,抬眼便见萧天乐守在灶前,双颊被膛火映得通红。
“怎么自个儿先忙起来了?”她走到灶前,一边递上丝帕,一边问,“杜大人的书童可有说他几时会出门?”
“说是一早,不会在芳菲阁用膳。”
“一早?”宋离下意识看向窗外:“午时不到就出芳菲阁?”
“是。”萧天乐抬手拭去鬓边细汗,另一只手还不忘添柴加火,“不妨事,很快便能出锅了。”
宋离起身揭开锅盖,随即朝她道:“无需再添柴火,你先去换身衣裳。”
“哎呀!”萧天乐垂目看向身前,一蹦三尺高,“哪来这么多灰?”
宋离笑出声,一边接过火钳,一边推她:“还不快去?再不走可就错过了。”
“离姐姐真好!”萧天乐不顾宋离假作嫌弃的眼神,一把熊抱住她,“姐姐等我,片刻就来。”
与心 上人的他乡重逢又怎可能“片刻”就好?
直到宋离装上食盒,走回偏厅,“改头换面”的萧天乐才施施而来。
鬓若流云,腮若香雪,宋离如见谪仙下琼楼。
萧天乐一席罗衣点天幕烟霞色,领侧染霁色,裙裾成竹月,裙摆好似流云翩跹,乍眼看去绰约无双。
“天乐稍待。”宋离放下食盒,快步至内室取出一支桃花簪,而后一边替她戴上,一边莞尔,“人面桃花相映红。”
萧天乐双眸湛亮,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不差这一时。”待宋离催她出发,她抬身接过宋离手中食盒,笑意盈盈道,“离姐姐,今儿个天热,你也去换件凉裳如何?”
“也好,”宋离转头看向外头天色,而后一边往里走,一边道,“你让平叔去叫辆车来,今儿个天热,我们到晚照亭再下车。”
“好。”
生怕耽误要事,宋离不及佩戴饰物,换上新衣便急匆匆疾步赶了出来:“走!”
*
“食盒有些沉,非得自个儿提着?”
晚照亭口,碌碌东市喧嚣依旧。两人不过东市,绕静巷而行。
“无妨。”萧天乐已气喘吁吁,眸间依旧盈盈,“若是半路遇到杜郎,让他瞧见是姐姐提着食盒,该如何是好?”
芳菲阁近在眼前,宋离不与她辩,只放慢脚步,转身道:“若是多年未见,怕是一聊就忘了时辰。”
“不会。”萧天乐摇摇头,眼里带着不自知的骄傲,“杜郎做事说一不二,从不会误了时辰。你看,”她朝芳菲阁方向仰起头,“有人出来了。”
宋离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见一群文官步出芳菲阁,正各自拱手道别。
“可别错过了。”宋离提起衣袂,着急道,“我去把人拦下,你慢慢来。”
“小心!”
宋离没来得及挪步,一声惊喝落入耳中。
是日天晴,空中晴丝如荡。她没来得及眨眼,一支长箭划破天幕,掠过眼角,直朝她而来。
她心口骤沉,双目陡然圆瞠,脚下却似负重千斤。
眼见箭矢将至,破空声如在耳侧,身后劲风骤起。
她没来得及看清“流风之回雪”,余光处残影未歇,只听“噗呲”一声响,移形换影至她身前的萧天乐浑身一颤。
霞色罗衣仿如纤蝶之翅,细风拂扫,蝶翼便悠悠然翩落下来。
“天乐!”
她的流风回雪是为躲过父亲之鞭,并非为救人。
她的罗衣翩跹是为见心上人,不是为沾染尘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