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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觉眸光倏滞。
丰庆落在折子上的眸光倏忽悠远,如话寻常道:“潜鳞戢羽,只有潜鳞,怕是不够……”
听懂话中意,慈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惶恐高呼:“陛下!”
“知秋已年迈。慈觉,”丰庆垂目看向慈觉,眼底似有哀怜一闪即逝,“朕可信之人,寥寥无几。”
慈觉伏身在地,长跪不起。
*
第二日午时,散朝不多时。
“回京三日,这才得空来给父王请安?”
御书房内,丰庆帝端坐龙案后头,一边端起茶盏,一边垂目看向堂下左首:“这几日宿在何处?”
萧西来不及应声,视线却追逐宫女而去。直至那抹倩影消失在帘后,他轻放下茶盏,起身行礼道:“父王莫怪,儿臣此去南州日久,与慕云姑娘已几月未见,实在惦念得紧,是以求母后恩准,外宿了几日。”
“又在芳菲阁?”丰庆帝轻摇摇头,“你啊——”
萧西讪讪挠挠头,又大喇喇落座左首。
没等丰庆长篇大论,他忽又倾身向前,眉开眼笑道:“父王,朝中上下皆知慕云姑娘’一曲相思冠京华’,今岁万寿节,儿臣让慕云姑娘入宫为父王抚琴贺寿可好?”
“荒唐!”丰庆帝一把掷下茶盏,怒意自眸底翻涌而起,“从小教你的礼义廉耻都忘了不曾?”
萧西眸光忽闪,又陡然撇开脸。
当着他的面,丰庆帝素来是“面冷心热”的严父形象。见萧西神色骤变,他稍稍舒展眉头。
“在南州住不惯?”丰庆翻出折子扔到他面前,“陵寝是何意?嫌南州无趣,与父亲直言便是,胡言乱语修陵建寝,也不怕你母后动怒。”
“并非气话。”萧西陡然转过身,一板一眼道,“父王,你既封我做安南大都督,想来南州便是我日后的封地。既然迟早要回去,不如早做准备。”
“胡闹!”丰庆帝眸光沉敛,脸上再度浮起“为人父”之怒,“不是纵情声色,便是流连山水,何时能与你三弟一样,为父王分忧解难?”
萧西握着茶盏的五指蓦然收紧。如镜茶水照出他无波眸色,沉敛似寒潭。
慈觉缩起脖颈,躲在角落不吭声。
摇扇侍婢眉目低敛,恍若无知无觉。
堂下落针可闻。
少顷,丰庆帝抬眸环顾众人,忽地轻咳一声,又如无事发生般垂目看向萧西,淡淡道:“若是璟儿实在想要……”
萧西陡然抬眸,眸中灼灼近似赤诚。
丰庆为他眸中乖顺取悦,轻啜一口茶,松口道:“先建行宫,陵寝之事日后再说。”
“璟儿谢父王恩典!”
萧西没来得及起身,丰庆已放下茶盏,摆摆手道:“前两日你母后来见朕,说想替你求个恩典。”
萧西动作一顿,眸光骤然沉敛。
丰庆的目光轻落在他脸上,如话家常道:“你母后想让朕给你赐婚。”丰庆捻动扳指,眯起双眼道,“她说你云柔妹妹品性贤淑,生辰八字也很相和。”
“璟儿可知晓此事?”他动作微动,言辞温和恍如慈父,“若是璟儿也心仪你云柔妹妹,中秋家宴,朕便为你二人赐婚如何?”
山雨欲来风满楼。
吴相怕不是急昏了头,竟想借赐婚拉他下水。
萧西抬眸看去,眼底浮出几分恰到好处的迷茫。
“父王,”他轻眨一下眼,徐徐道,“如父王所知,儿臣与慕云姑娘两情相悦,她跟在儿臣身边数年,断没有辜负之理。若要娶妻,可否让慕云姑娘一道进门?若是云柔妹妹不愿,”他神色苦恼,挠挠头道:“世家子弟中与云柔妹妹年龄相仿者不少,妹妹不如另觅良缘为宜。”
丰庆帝默不作声。
见萧西端盏吃茶如常无异,他陡然收回目光,不动声色道:“依照祖制,若是不娶妻,便不能封王。”
“这有何妨?”萧西脱口而出,理所当然道,“父王,人生百年如寄,何苦为一瓢饮,舍三千弱水?”
丰庆帝不置可否:“既如此,此事容后再议。”
*
午时过半,宗文殿前。
萧西将将踏出殿门,一容颜清秀的婢女碎步迎上前:“奴婢参见殿下。”
得丰庆松口赐婚之事,萧西眉头舒展,颔首道:“你是?”
“爷,她是凤仪宫里的大宫女,若荷。”小四附耳提醒。
萧西笑容微滞:“母后有事?”
“回殿下的话,”若荷敛袂福身,恭敬道,“皇后娘娘听闻殿下今儿个回宫,特意嘱咐小厨房做了几道好几道殿下爱吃的菜。若殿下得空,可否陪娘娘用膳?”
人来人往之处,只不多时功夫,不少视线投落而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