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湖中人总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嫂嫂待他恩重如山,他又如何能袖手旁观?
屋顶破瓦是他修,房中米缸是他填,京中那些亦真亦假的流言亦是他找人散播,所图不过是嫂嫂安安稳稳的下半生。
一晃数年,莫非那些个流言不顶用了不成,不然怎还会有流氓不知死活?
莫闻藏身树后,一动不动窥看芳菲阁门口。
那童子大呼大叫,看热闹之人越来越多,却依旧无人帮忙。
嫂嫂家在怜香坊后头,距玄青东市不算太远,以他的身手,往来一次耽误不了多少功夫。
莫闻凝目望向下游方向。若是不闻不问,这趟差事怕也不能安心。
他不再多虑,往下游方向飞掠而去。
临近怜香坊,他飞身攀上屋檐,匍匐在高处凝眸而望。
适逢夏日,正午的日头很是毒辣。苍蝇嗡嗡起舞,汗珠滚落颊边,将将滴落便又蒸腾不见。
东市方向吵嚷声又起时,莫闻擦去满脑门的汗,利落翻下屋顶。
许是其他孤儿寡母也未可知,只要嫂嫂与侄儿的日子安稳如常,他便无有后顾之忧。
眼见东市近在眼前,晚照亭旁的巷子口忽而涌出一群百姓,推推搡搡,拥挤非常。
“这是,”莫闻拍拍人群外头来回张望的少年,不解道,“小哥,前头发生了何事?怎的如此拥堵?”
“公子有所不知,”少年回身笑,语速飞快道,“回春堂今儿个当街义诊,谁人都能排队,且分文不取。”
“回春堂?”莫闻蹙起眉心,“杜大夫当街坐诊?”
“说是新来的大夫,”少年的颊边浮出几丝羞赧,压低声音道,“半数人的确是来看病,剩下那半数实际是来看宋姑娘。旁人都说宋姑娘容颜清绝可倾城,今日难得有机会……”
莫闻:……
看这水泄不通的架势,不到日暮西山,这巷子怕是不得同行。
莫闻眯眼观望。眼下已别无他法,他只能攀上屋顶,绕“近路”而行。
“来人呐——抓贼啦——”
他将将拐进偏巷,还没来得及跃上房顶,一道尖喝厉然划破长空。
他下意识抬起头,正见一道暗影越过巷口,朝东市方向飞掠而去。
莫闻心口一沉,若此时跃上屋顶,必会被人当作同党。且那声呼太过大声,现下半数百姓已仰头看向屋顶。
“潜鳞”之意在于隐形匿迹,若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与禁军又有何差别?
头顶烈日依旧刺眼,莫闻举目望向人头攒动处,眸光不自禁发怔。
**
宗文殿,御书房。
“莫闻可回来了?”
时近晚膳,案头只剩下几本奏折尚未批复。丰庆搁下朱笔,掀起眼帘瞥看慈觉。
慈觉挥动拂尘,蓦然倾身朝向丰庆,低敛着眉目温声道:“陛下,今儿个日头甚好,许是街上人多,误了个把时辰也是有的。隐大人常说莫侍郎做事稳妥,隐大人相中之人,必不会错。”
丰庆帝眸光微顿,不置可否。
见他重又拿起一本奏折,慈觉眼帘微抬,却不动声色。
“陛下——”
不多时,守门的侍卫疾步至御前,忙不迭地倾身行礼。
“放肆!”慈觉厉声低喝,“不成体统,莽莽撞撞!”
丰庆帝最重规矩,除非有十万火急之事,批阅奏折时旁人不可随意叨扰。真有事也该先知会随侍在旁的慈觉,而非心急火燎直接开口。
丰庆帝剑眉微挑,却不出声。
慈觉在他跟前日久,性子素来绵软无峰,今日倒叫他看见了不同寻常的另一面。
再看那堂下侍卫,身形虽壮硕,被他一喝,竟似个鹌鹑似的畏畏缩缩。
丰庆帝轻放下奏折,微微抬眼睨向堂下。慈觉立时敛肃形容,彼时怒目横眉倒似他生出了错觉。
“无妨。”他一面捻动玉扳指,一面看向堂下,“何事?”
“回陛、陛下,”侍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贵、贵妃娘娘求见。”
“贵妃?”丰庆眉峰微凛,“不在宫里待着,跑来御书房作甚?”
慈觉敛眉躬身,轻眨一下眼。
“回陛下,”侍卫浑身发颤,哆哆嗦嗦道,“贵妃娘娘说,陛下连日辛劳,她亲自炖了参鸡汤,想给陛下送来。”
丰庆帝敛目扫过平展在案上的奏折,阴郁自眸底一闪即逝。
慈觉抬眸轻瞥,而后上前一步,朝那侍卫道:“你去收下那参鸡汤,转告贵妃娘娘,陛下与几位大臣有要事相商,不便请娘娘入内。”
丰庆帝抬眸扫过慈觉,以往太过倚仗隐卿,倒不曾注意这慈觉也是个有眼色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