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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东市中人皆亲眼目睹珏世子同那人说话,最后却没能成交。同行看来,那人的“手艺”已不堪大用。
制赝人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珏世子今日之灾皆因她“多管闲事”。
“与姑娘无由。”不等她开口,赵珏之轻摇摇头,黯然道,“多数时候也能分出真假,只是平民百姓的日子本就艰难,多数又有一家老小要养,即便认出是赝品,我也不愿与他们多费唇舌。人心之恶便在于此,他们从不对镜自照,只将旁人之善视作愚蠢,视作理所应当。”他的眼里似有无奈一闪即逝,“今日之事是恶民之过,非姑娘善心之错。”
宋离眸光忽颤:“公子高义。”
“吁——”
不多时,马车停稳在宋宅前。
面相憨厚的车夫一把挑起车帘,满脸堆笑道:“姑娘,宋宅到了。”
“有劳大哥。”
“宋姑娘?”
宋离不及起身,平叔的声音已远远传来:“可是姑娘回来了?
“是我——”宋离探出身去,“平叔。”
平叔眯起眼看,认出来人,又躬起身子,忙不迭地迎上前:“姑娘今儿个回来晚,可是被什么事耽搁了?这位是?”
他话音未落,只听“哗啦”一声响,院里老槐无风自动,“枭鸟”振翅而出,转瞬融于暗夜,不见踪影。
“那是?”车夫一把拉住平叔,满眼惊恐道,“大爷,你可瞧见了?姑娘?”
“何物?”大爷和姑娘不为所动,只静静盯着他看。
车夫眨眨眼,一边挠头,一边讪讪道:“看错了?月影?”
宋离不置可否,打断他道:“大哥,搭把手,把赵公子扶进屋中。”
“好嘞——”车夫将彼时所见抛诸脑后,大手一挥,爽朗道,“烦请姑娘带路。”
*
“平叔,早些时候可有人送赤豆回来?”临近偏厅,宋离想起赤豆元宵一事。
“回姑娘的话,已送来了。”平叔轻轻颔首,“那小伙说是宋姑娘让他送来,又说姑娘比他先走,”平叔轻叹一声,摇摇头道,“明四爷当下便要去寻人,好在你两人回来得及时。”
宋离举目望向院里的老槐树,又很快收回目光,交代道:“平叔,替我把药箱拿来,再打盆热水来。”
“是。”
天乐和平叔各自退下,厅里只剩宋离与赵珏之两人。
窗外有莲池月色,门里有《春日景华》,赵珏之斜倚在黄梨木榻上,一双桃花眼左飞右瞟,总落不到实处。
“公子,民女所善不多,只粗通些医理。”宋离恍若未闻他的不自在,低敛下眸光轻敛衣袂,福身道,“若公子不弃,可否让民女检查过伤处?”
赵珏之垂眸扫过她腰间,眸光忽地一滞。
常常往来市井街巷间,他知晓“民女”之礼与名门女眷之礼极为不同。宋姑娘之礼并不似寻常百姓。
天子脚下本就是藏龙卧虎地,初时的惊疑过后,他很快敛下眸光,轻掀起衣摆:“有劳姑娘。”
宋离将脚踏挪至他身前,跪坐在他身侧,轻抬起他左腿……
处理完伤口已是半个时辰后,宋离长出一口气,一边拭汗,一边抬起头。
“还好没有伤及骨……”
四目相触,宋离动作一顿。
凝眸而望,横波缱绻,如是眼神并不算陌生,只不该是赵珏之。
触及宋离眸间错杂,赵珏之陡然撇开视线,落在榻上的双手陡然蜷拢。
宋离黯然垂下眸光,而后迅速站起身,沉声道:“多是皮外伤,公子在家中静养一段时日即可。”
青烟袅袅,灯影摇曳,冷月照无言。
“姑娘早知我是谁?”
宋离一怔,很快敛下眸光,颔首道:“世子光风霁月,认出世子并非难事。”
赵珏之眸光忽闪,沉吟片刻,他忽然抬起头:“若非世子身份,姑娘可会……”
“公子不因市井乱象而不往,不因尊卑有别而不闻,”宋离的视线落在脚踏上,轻道,“公子之行世无其二,世子与否,于民女并无差别。”
“宋……”
“公子今日之祸皆因民女而起。”宋离轻声打断,而后一边走向书柜,一边道,“民女家中无甚稀奇物事,只几本古书还能入眼。”
她从书柜顶层取下一摞古书,举到眼前细看,又忍不住伸手摩挲扉页,眸中几多不舍。
“若公子不弃,”只片刻,她敛下眸中情愫,一边走向赵珏之,一边道,“这几本书册便当作是为今日之事赔罪,还望公子不弃。”
“这是?”赵珏之抬眸一看,书册扉页却是宋公亲笔《兰亭序》三字。
“使不得!”他眸光倏滞,推却道,“姑娘,此物太过贵重,赵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