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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子昱真真老谋深算,为保相府不倒,爱女姻缘亦能当作筹码。
若他真是沉湎声色之徒,听闻吴云柔要嫁,怕是不多思虑便会应下。
若他矢口推却,无需相府出面,丰庆便会疑心他“声色犬马”的脸孔是真是假。
吴后对他或许仍有几分母子真心,若非如此,若她不问自己的意愿直接上请丰庆赐婚……
萧西蓦然攥拢五指,而后轻侧过身,将动弹不得的伤臂露在她眼前。
“咳咳——”他似好不容易止住咳嗽,一边抚着胸口,一边喘着粗气道,“劳母后操持,只是云柔妹妹年纪还小,若是现在就嫁入帝王家,怕相爷与夫人不舍。既是母后的娘家人,再等两年不迟。”
“你啊,”吴后忽地后仰进凤榻,眸光暗敛,音调陡然低沉,“玩心太重……”
她再如何不愿,萧西的伤名义上是为她而受,于情于理不可太过苛责。
待内侍去而复返,吴后忽然面露疲倦。
萧西会意,接过食盒,倾身道:“母后且早些歇息,璟儿明儿个再来请安。”
吴后凝目看他,而后轻摆摆手,无力道:“……去吧。”
金线勾勒朱门琉璃瓦。
萧西被侍婢带出门外,回眸眺望金笔银钩的凤仪宫三字,许久没有出声。
待晚风四起,他朝侍婢轻一颔首,而后脚踩落英,信步而去。
行出不多时,小五匆匆而来。
“去了何处?”萧西状若无意环顾四处。
“爷,”小五跟着端看左右,压低声音道,“方才听说齐大统领今日当值,原本想去找他,不想半路碰见了吴相。”
“吴相?”萧西眸光忽凛。
时近日暮,朝臣早该出宫,吴相怎会在此?
“人在何处?可有看清去向?”
“正往宗文殿方向走,应是去御书房面见圣上。”
萧西步子一顿,蓦地眯起双眼。
天幕灼火,枯叶纷落,似在娓娓低诉日中则昃之理。
“爷,他定是知晓你今日回宫,怕你先见到陛下。”小五声若蚊蚋,“大理寺还不及立案,他却敢此时入宫,莫非已有应对之策?”
“先发制人,断尾求生,左不过这两样。”萧西轻垂下眼帘,摇摇头道,“巍巍皇城,何来新事?”
小五一怔:“爷的意思是?”
萧西转头眺望东南方,朗声道:“走,去给父王请安。”
第五十一章
宝殿嵯峨对紫宸,帘栊映碧云。
宗文殿前,萧西两人驻足而望。
“爷,”小五敛下眸光,神色谨慎道,“现下吴相在御书房,若是碰上,陛下会否……”
丰庆帝生性多疑,萧西十年“游手好闲”才换来今日父子和宜,若与吴相正面相撞,怕会惹之生忌。
“方才离开凤仪宫时,已告知母后会去给父王请安,”萧西凝目望向余晖里的宗文殿,淡淡道,“若是此时改道,不是更让人生疑?”
小五会意,一边让到一旁,一边压低声音道:“吴相连个侍从都没带,不知御书房中是否只他一人。”
暮霞蔼蔼,宫城巍巍,宗文殿前夜风忽起。
萧西蓦然眯起双眼:“走。”
*
御书房位于宗文殿南端。
两人步入大门不多时,掌灯的宫人尚不及行礼,慈觉——御前的小慈公公——已轻动拂尘,碎步上前:“二殿下,”他眉目低敛,不卑不亢道,“陛下正与人商议要事,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慈公公,”萧西拱手作揖,朗声道,“公公近来可好?”
慈觉一怔。二殿下最不喜虚与委蛇,往日此时定已掉头就走,今日何故驻足?
“劳殿下挂心,奴才诸事皆宜。”他垂目盯着锃亮的大理石砖,款语温言道,“南州路迢迢,殿下此去奔波,才是辛劳。”
萧西不动声色,垂目打量许久,颔首道:“托父王鸿福,无有大碍。”
御前侍奉之人各个眼明心亮,倒是不曾听闻慈觉与谁往来密切,似乎是个安分的。
慈觉毫无所觉,恭声道:“殿下吉人天相。”
客套话已说完,直来直去的二殿下却依旧岿然不动。
忖度片刻,慈觉道:“不知殿下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萧西握起腰间玉佩,少作思量,缓缓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在南州时觅得几坛桃花酿,甚是醇厚芬芳,便想献给父王。”
不等慈觉应声,他抬眼看向他身后那道严严实实的朱门,轻道:“只是太久不曾与父王对酌,不知一坛美酒够不够父王畅饮?”
慈觉眸光忽闪。谁人会将佳酿送来御书房?
他垂目瞟向身后,又很快朝向萧西,敛眸躬身,恍若未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