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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这是?”“千里眼”小四不等靠近便怔在了原处,“火折子?”
“火折子?”小五大步走上前,拿起那火折子举到亮堂处细看,“爷,你的意思是堰口被毁是人为?可若是人为,为何没听见爆破声?”
帐中瞬时杳然无声。
谁说没有爆破声,明明声声皆惊雷。
彼时电闪雷鸣,雨势吞虹,谁能分清天怒还是人力?
“莫非是,”小四蹙起眉心,迟疑道,“……周谦益?”
若是人为,谋事之人必有所图。李冀不能从中获益,巡抚则不同。
若在巡边时安抚灾民,相帮地方工事,自是大功一件。只是……
他想起堰口被毁后巡抚大人的反常态度——不仅不主动救援,甚至连知会县衙一事都由齐将军越“周”代之。
说他为了救灾之功绩如此大费周章,未免太过牵强。
萧西摩挲着玉佩,目光倏然悠远:“暂且按兵不动,等入夜后找水性好的人到河底一探。”
“是!”
“这位杜洵,杜大人,”萧西沉吟片刻,又道:“可知现在何处,所任何职?”
小四一愣:“爷怎知他已不在京中?”
萧西剑眉轻挑:“勤恳耿直不知变通之人,京城何以容身?若不然,何以从未听说工部有这号人物?”
沈侯任工部尚书职,要处理一小小主事易如反掌。
小四点点头:“爷可还记得玄青河入广陵江处常有淤泥堆积、水路不通之事?”
蓦然听见玄青河三字,萧西神色一怔:“什么?”
宋离眸光轻闪,掩下书卷,看向书案另侧之人。
玄青河怒始于十年前,东宫大火的第二日。彼时街头巷尾流言纷纷,说是河神动怒,皆因天理昭彰。
小四不知旧事,仍在不急不缓说着杜洵之事。
“杜大人回京第二年,玄青水路之事便轮到了他头上。往年每位被委派的工部主事皆只需一万两白银疏通水路,岂料杜大人考察过下游水路后,直言往年之法皆治标不治本……”
小五瞪大双眼:“然后呢?”
“他上奏称,若要彻底解决玄青河之祸,需十万两白银。三日后,杜大人便接到了外调西凉的旨意……”
春光照影,中军帐里落针可闻。
小四小五年不及弱冠,却也曾听闻昔日的先太子昭文是何等风光霁月、贤名远扬。若非谋逆事破,永安帝一病不起,何来之后的三辞三让帝位于摄政王?
虽无人敢说丰庆帝帝位不正,前东宫之事终究疑云重重,稗官野史亦众说纷纭。
传言里的玄青河水患与前东宫之祸有关,是以水患一日不除,天下人一日不敢忘“天理昭彰”。
杜洵不曾揣摩帝王心思,却敢直言前人之失、治水之事,也不知是诤是莽。
好在外调之地是西凉,还在他够得着之处。
萧西眉心舒展,暂且按下不表,朝小五道:“小五,借粮可还顺利?”
小五回过神,点点头道:“爷,长亭与栖凤两县今日便会派人送粮来。不仅衙门中人,长亭县数十乡勇听说落霞水涝,主动请缨随我回营,说任我们调遣。”
“当真?”萧西双眼发亮,“人在何处?可告知齐将军了?”
小五点点头:“回营时恰巧碰见齐将军带着人出门,说要去加固上游堰口,那数十乡勇义不容辞,跟着一同去了。”
“甚好。”萧西陡然站起身,转念一想,又坐回到原处,一边提笔,一边道,“小四,你让明柳把信转交给定远将军府,让他们多多关照杜卿。小五,你去准备茶水点心,一会一道去找齐将军。”
“是!”两人齐齐应声。
定远将军府远在千里之外,是前朝大将军萧远的府邸。
萧远年少成名,戎马一生。舞象之年收北域,弱冠之龄定南疆,定居西凉后,柔然十年无敢犯。年三十有二,他逐柔然于万里,凯旋回城时染时疫暴毙而亡。妻宋氏不愿独活,与君同去。
自那以后,定远将军府黄沙盖朱楼,人去楼成空。
永安帝感念萧远功勋,恭迎其像入凌虚阁,并将府邸赐于其弟萧巡。巡子世受其荫。
如今的定远将军府虽无实权,却受恩荫。西凉城人依旧“只识将军,不知天子”。
若杜洵能得将军府关照,西凉之仕当能助益良多。
“大人,”萧西正奋笔疾书,宋离忽然站起身,屈膝行礼道,“民女愿同往。”
萧西指尖微颤,一滴浓墨坠落笔端。
齐安淮还在上游奔忙,她想同去合乎万般情理。
他将废纸揉作一团,一边提笔,一边轻轻颔首:“小五,照顾好宋姑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