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知道了。燕君扯回自己被达瓦拽住的衣角,转身继续坐在廊檐下。
他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父母与子女间的那种相互付出的亲情,因此在达瓦一声声夫人为洛桑如何,洛桑应该做某些牺牲时,他很不习惯。
可他变成了洛桑,那人就是他的责任,他不可不顾
若是放在从前,他只需要让梁琛想个法子,将那夫人请到建安来就可以解决了,然而现在,梁琛不仅不在建安,甚至都不认识他,他只能在这里仰天长叹。
达瓦知道自己的主子在这件事里受尽委屈,她很想说些什么去安慰他,但话到嘴边,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自打进入这建安城,她就感觉自家主子有些不同,甚至有好几次她都怀疑是不是有人顶替了她主子,可有转念一想,谁会来顶替一个质子啊!
燕君坐在院中思索了半晌,那些没有头绪的事情,依旧没有头绪,反倒让他感觉有些无趣。
正当他起身想去寻点乐子时,门口传来一道声音:洛桑,我们去花园玩呗,这大梁到后花园可多奇花异草了。
燕君闻声看去,只见刘攘站在门口,扒拉着门框探出一颗头望着他。
洛桑,去嘛去嘛!刘攘再次嚷嚷道。
燕君思索了片刻,想着自己也的确无事,便点了点头。不过在出去之前,他需要和达瓦说一声。
不知为何,他的真实年龄明明与达瓦同岁,可每次看见达瓦,就觉得自己像弟弟,对方像姐姐一样。
他思考过这个问题的原因,但得出的结论是,或许是因为洛桑只有十七岁的缘故,达瓦总会处处照顾他,才生出的这种感觉。
*
得到达瓦同意后,燕君和刘攘开始悠闲地逛起后花园。
冬天应该是一年四季里最不适合花儿生长的季节,但这处后花园完全不同。里面正如刘攘所说,种满了奇花异草,百花互相争着艳,还有四周的红梅,把这里衬托得如人间仙境。
这处漂亮吧!刘攘像献宝似的对燕君道:我听说啊,这些红梅是摄政王为了纪念所爱之人栽种的。
所爱之人燕君喃喃地念出这四个字。
对啊!刘攘立刻接话道:听说摄政王在还是靖王时,有一个非常喜欢的人,那人很喜欢红梅,还在他们居住的靖王府院子里栽种了一株红梅。
我还听说,那株红梅一到冬天就开得极艳,极好看,讲真的,我好想看看到底有多好看,但是没机会。
燕君听着他的满腹遗憾,忍不住笑问:你这都是打哪听来的?
那群小宫女们啊!刘攘神秘兮兮凑到燕君耳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知道摄政王今早出宫去哪儿了吗?
燕君挑挑眉,顺着他的话接:去了哪儿?
他所爱之人的故里。刘攘小声道:听说,再过不久,就是摄政王那所爱之人的生辰,每年这个时候,摄政王都会扔下政务,然后去那人的故里陪他,等除夕夜时再归来
刘攘后面的话燕君没听清,他从刘攘说梁琛去给他过生辰时就开始走神,他的梁琛还是这般爱着他,他现在非常想告诉梁琛自己也爱着他,但是他出不去,也寻不了,只能在这里等良人归来。
我还听说,丽安送来的质子有个怪癖,他每晚睡觉都需要有人在旁唱小曲,不然都睡不着。还有那鞑靼的质子
刘攘的听说真的很多,不管是皇亲贵胄的怪癖,还是哪个宫里的宫女与侍卫有私交,他全都知道,甚至说得头头是道,如果他不是燕君,他就真的信了。
诶,我还告诉你一个秘密。刘攘再次卖起关子。
哦,你说。燕君还沉浸在刚才的消息里,因此十分敷衍地接话,
他曾听说,齐国陛下十分疼爱小皇子,因为这是他老来得子,所以燕君在听见刘攘说自己是齐国小皇子时,他还有些吃惊。
毕竟来他国做质子是件很憋屈的事情,不仅在他国低人一等,就算有一天回到自己的国家,还是会低人一等,所以一般这种事情都会派不得宠的皇子来,例如洛桑。
但经过这半天的相处,燕君大概明白刘攘被送来的原因了,这人话实在太多了,而且极其喜欢打听别人的秘密,如果把他留在齐国,齐国自上向下,由里到外,应该就没有任何秘密了。
因此,齐国皇帝心一横,忍痛割爱把他送了过来,直接给大梁添堵。
诶,洛桑,你有在听我说吗?刘攘见燕君走神,十分不满地问道。
燕君一脸淡定答:嗯,再听。
是吗?刘攘怀疑道:那你说说,我刚才说了什么?
燕君很少见人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一时语塞,支支吾吾道:那个你说
燕君在心底疯狂回忆刘攘刚刚说了什么,然而他刚刚的的确确在走神,什么记忆也没有。
眼看刘攘收起笑容,露出兴师问罪道模样准备开口时,远处传来一道声音解救了燕君。
你们在这做甚?
第80章 八十 梁琸
燕君和刘攘同时回过头,就看见一道小小却不失威严道身影站在不远处。
刘攘最先反应过来,他面色一变,惊恐地对燕君道:小皇帝来了,我先走了,兄弟你好自为之。
燕君等反应过来,想问他为何要跑时,刘攘的身影已消失在转角,此地只剩他和梁琸面面相觑。
那个燕君看着梁琸,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对他来说,与这些人分别不过几个月,但对这些人来说,他们已有五年未见。曾经两岁的孩子眨眼就变成了七岁,他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
他们说,你是我阿舅,对吗?梁琸走到燕君面前,仰头望着他先开口问。
额燕君犹豫片刻,才点点头答:是吧!
这孩子曾经就唤他阿舅,如今他也的的确确变成了他阿舅,于情于理,他都担得起这个身份。
那你为何从不来看我?梁琸质问道:你你是不喜欢我吗?
梁琸说这话时,语气里充满了委屈。燕君生出几分心疼,半蹲下平视梁琸的目光答:没有,我没有不喜欢你。只是之前我很忙,没时间来看你,你看,我现在不是一得空就来看你了吗,我是喜欢你的,很喜欢很喜欢。
骗人。梁琸埋怨道:你根本没想过来看我,如果不是我让伯伯向宕绥施压,指名道姓要你来,你根本不会来见我。
原来是他。
燕君听着梁琸对他的控诉,一边欣慰洛桑不是那所谓替代品,一边又对梁琸十分内疚。
此刻的梁琸完全没有了初见时那少年天子的模样,他现在就像一个被家人遗弃的孩子,只有满腹委屈和任性。
燕君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曾从血海里抱出来的孩子,他轻轻将揽入怀中,梁琸的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不一会儿,梁琸在他肩头无声地抽泣。
燕君安抚性地拍着梁琸的背,等梁琸的情绪稍稍好些后,他抬头看了眼天色,随即低头在梁琸耳边问:阿琸乖,不哭了,你用过午膳没?没有的话,阿舅亲自下厨给你做顿午膳,算阿舅给你赔罪好不好?
身为天子,这个时辰的梁琸自然是用了午膳才出来的。但燕君的这番话让他十分心动,他将头从燕君肩头抬起,看着燕君摇头道:没有,我还未用午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