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是他走了十个十步,二十个十步,三十个十步,再也没有回头。他想象着陆惟森站在此刻漫天飘雪里的样子,就像那天被他丢在白昼花园里时一样,就像花园里过了花期的最后一朵白色风信子一样,好看、安静又孤独。
-
陆惟森站在便利店门口,凝视着穿着白色短外套的江佑厘有些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小区门内,和雪色渐渐相融,缓缓收回了视线。街边路灯初上,直观地照亮雪花飘落的速度与轨迹。
他微微转过身,看向刚才被画在便利店窗玻璃上的那只小象,圆润可爱,和江佑厘十八岁时画在他掌心里的那只一模一样。
所以昨天那个混血男人为什麽会让江佑厘像刚才那样脸色苍白地一个人坐在这里吃饭团,江佑厘又为什麽会变得这麽沉默寡言。
这种现实与预期的出入让陆惟森顿生失控感与挫败感,看似冷静地站在街边,颀长沉稳,实际内心兵荒马乱。
他本以为,没有了自己的拖累和消耗,江佑厘会走回原有的生命轨迹,会不再经历任何变数,会过得圆满。
但其实他的想法也并没有一直如上述般洒脱与无私——当年情况好了很多的时候,他也曾经很不要脸地想要寻回江佑厘。只不过可能上天也觉得他实在太不要脸,让他的行动中道崩殂了。
那是在大概四年前,他技术入股与合伙人邓顾安共同创业的软件公司Sselb Soft以意料之外的速度步入正轨,且轰轰烈烈、势不可当地发展了起来。
他因此很快还清了债务,便迫不及待地、想方设法地问到了江佑厘在国外社交平台上的联系方式。
但就在他措完很久的辞、即将给江佑厘发出第一条消息之际,江佑厘更新了一条社交动态,发布了一张和一个很帅气的混血男人的自拍合照。
背景像是在酒吧里,光线很旖旎。配文是“Fall in love”,宣布得真诚又坦蕩,就像江佑厘当年不遮不掩用力喜欢他时一样。
生不逢时,因为他的退避,他的宝贝不再属于他,成为了别人的宝贝。
那张照片当时被陆惟森静静凝望了许久,他骂自己自作孽不可活,然后放下手头的工作,连夜买了一张飞往大不列颠的机票。
没有要去改变什麽,他只是去了顿斯汀大学,站在风景园林学院上课的教学楼门前,在一棵看上去古老又干瘪的灯台树下,很隐蔽地偷看了江佑厘一眼,就匆匆而归,自己也搞不清楚那次远渡重洋的意义。
他看到江佑厘背着包、拎着笔电和没喝完的Nero咖啡,随着下课的人潮走出教学楼,和照片里那个混血男人彙合。混血男人看上去很喜欢他,一直在眉眼含笑、手舞足蹈地和他讲话。
而后来,比较漫长的一段时间过去了,偷窥者陆惟森发觉江佑厘很少更新的社交平台动态里再没出现过那个混血男人,好像变回了一个人生活。
以及后来江佑厘又分享了他硕士毕业和即将回国在沉市的YEARNICE分部就业的讯息,发布的照片中也都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痕迹。
陆惟森便抱着一丝侥幸,花了不算短的时间和邓顾安对调了所负责区域的管理工作和相关项目,终于从斯尔倍软件设在培市的工作区彻底对调到了邓顾安所在的沉市工作区。好在邓顾安也有意去培市换个新鲜的圈子发展,他并未给合伙人带来很大困扰。
陆惟森想,离江佑厘近一点总是好的,哪怕只能一直蛰伏在暗处也可以。他已经很久没有机会离江佑厘这样近了。
可那天在白昼公园的偶然重逢却还是顷刻间击碎了他的侥幸。显而易见,江佑厘和那个混血男人,时至今日依然是会共进晚餐的恋人。
-
江佑厘回国后租住的公寓在小区的7栋16层,恰好是他生日对应的数字,又离工作室很近,他很喜欢。
公寓内部的装潢他也很喜欢,是简约的白色调,卧室有夜灯,书架上有他最喜欢的漫画《小象斯莫》,门口的声控灯比任何楼层都要亮,室内没有养任何一株植物,从根源上避免了他面对花草死亡时会産生的痛苦。
结束了和陆惟森在便利店的碰面,身心疲惫地回到公寓后,江佑厘把围巾挂上衣架,把饭团和草莓汁放进了冰箱里,洗了手,换了衣服,清洁了地面,又开始收拾桌面,企图通过忙碌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在重新归整那几支极偶尔情况下会在家使用的绘图铅笔时,其中一支的笔尖不小心戳到了江佑厘右手手腕一下。想着要对称,他下意识地,又或者说是有意识地,故意戳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一下。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