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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听说着笑了起来,他低着头,没看见谷寓清心有余悸的看了那个笔电一眼,他只知道谷寓清揉了揉他的后颈,接着在他发顶亲了一下。
电视的光穿过了头发的缝隙,阴影模糊,在林听的脸上留下晃动的、明灭不定的光,林听的眸光透过这个纸箱延伸了到了很远的过去。
那个时候林听已经两天没有睡觉了,但他不觉得累,反而精神的很,他给他那无处消耗的精力找到了一个放纵的地方,他投入了时间和金钱,也预定了未来的后悔与自责。
林听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说他换药不久后曾锂盐中毒,也说他这几年每一次住院,说他退学的全部缘由,连同他所有的纵欲与荒唐,一点不落的都说给谷寓清听。
那场本应发生在高压钠灯下的剖白被挪到了今夜,在吵嚷的电视声里,也在林听低哑的嗓音里。
“我真的没有想过我还会有男朋友,”林听将谷寓清身上的东西收回纸箱,一件件的摆好,“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觉得活着就是选择一种方式等死,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过下去,直到突发意外或者染上重病。”
林听将纸箱放到身后,然后抬起头看着谷寓清:“当然这是遇见你之前,”他倏地笑了,“现在我想活着,我想看你变成老头子的样子。”
音落,谷寓清的脸蓦地放大,林听跌进了一个让他窒息的怀抱,汹涌的吻落了下来,牙齿磕碰,林听的唇角渗出了血珠,血弥漫出死亡的味道,但那令人安心的铃兰香却覆上了一层生的气息。
林听回抱着谷寓清,靠近谷寓清的耳朵,他说:“我以前想过,如果意外或者疾病来临,我应该不会有什么求生的欲望,但现在我有了,不只是求生欲,我希望意外和疾病都不要来。”
苹果已经氧化发黄,林听埋在谷寓清的颈窝里,嗅着铃兰与沐浴露混合的味道。
怀里的温热是那样真实,但笔电里的六封遗书也分外刺眼,风筝慢慢落回了谷寓清手中,但依旧脆弱的让人不敢触碰,谷寓清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人,他一言不发,只用吻给予林听安慰。
他抱了很久,直到林听后背发汗,挣扎着从他怀里跑出来。林听深呼吸几下,整理好被他揉乱的睡袍。
“我就说不穿这个,真的很热,我都出汗了,”林听抱怨着将人推远,“我要上楼洗澡去,你记得给我留点苹果不要全吃了,我还要给南枝拍照,让他看看我的天鹅。”
谷寓清笑着点头,调侃道:“要不要一起?”
林听果断摇头:“那我估计一两个小时出不来,”他绕到茶几的另一端跑掉,不让人抓住,他趴在楼梯扶手上,朝着谷寓清笑,“我腰很疼了,今晚放过我好不好?”
谷寓清作势就要起身,他说:“那你可别让我抓住了。”
林听同他玩笑,露出了故作夸张的惊讶,接着转身跑上了楼,十分用力的将浴室门关上。
二楼漏出了些许暖光,还没有电视的光亮,冰冷的笔电怎么也跑不出谷寓清的视野,他被凉的消减了笑容。
他静坐了许久,然后翻开了通讯录,划到了那个从没拨过一次的电话,犹豫了片刻按下了拨通。
谷寓清拨了两遍那边才接起来,南枝的声音从一片喧闹中传来。
“谷寓清?”
“嗯。”谷寓清压低声音。
“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你等我一下啊,等我换个地方,”喧闹慢慢变得安静,南枝的声音清晰了很多,“不好意思啊朋友唱k,有什么事吗?还是林听有什么事?”
问到林听,南枝的语速明显快了不少,语气也显得焦急。
“林听没事,是我有点事想找你问问,”谷寓清看了一眼笔电,然后奋力扭过头,“我想问问林听的六封遗书是怎么回事。”
尾音才落,时间仿佛被拉的很长,南枝那边是一阵绵长的沉默,厚重的门将刺耳的嘶吼的歌声变得有些闷,遮盖了南枝沉重且急促的呼吸。
谷寓清走到窗边,低头看着楼下漆黑的花坛,他也没有追问,只等着南枝的回应。
“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声音来自身后,说着要去洗澡的人去而复返,谷寓清猛地回过头去,看见了那个站在暖光里的人,侧面打来的灯光照不亮林听的表情。
林听扶着楼梯扶手,珊瑚绒的睡袍领口偏向一侧,露出了半边的肩膀和肩膀上的痕迹。他半只脚悬在台阶上,好像要下楼。
“你来问我…”林听声音平缓,听不出情绪,“你来问我,我不会瞒着你。”
第29章 午休天台o
高三的寒假只放到了正月十五,春天将要时也迎来了最后的冲刺,教室里像是下了一层厚厚的雪,每个人的桌子上都堆满了雪白的试卷。
林听参加了艺考集训,直到三月初才回到普罗大众眼中的高考氛围里,他怔愣的看着满桌的卷子,卷子上原本熟悉的方块字他好像不认识了,材料题的题干占了一页的大半,他浏览一遍过后去看题,发现自己并没有记住题干。
那些字就好像只在眼前过了一遍,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窗户开了五分之一,初春的风吹不醒他的脑子,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脑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看不见的膜,膜中的氧气逐渐缺失,让他变得迟钝。
午自习很安静,风也吹不散满教室的浓浓的睡意,有几个男生趁着这个空档去操场上打球,座位是空着的,而南枝就在这个时候悄悄溜到林听的后座。
“别写了,”南枝敲了敲林听的后背,等人回过头来才接着说,“干嘛要浪费这美好的午自习呢,我定了炸鸡,要不要一块去拿?”
林听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几个月都没好好做题了,”他叹了口气指了指身旁的卷子,“我觉得我都不认识字了,这道题我看了一遍,一个字都没记住。”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把笔往卷子上一扔,趴在了后桌上。
南枝倒是不在意林听记住了几个题,他不喜欢学习,但自从进了高三,他一天有十多个小时都坐在卷子前,午自习是他难得的休息时间,他不想把这个有着灿烂阳光的中午浪费在题上。
“那就更不能写了,”南枝拍了拍林听的头,“你脑子都不转了,写也是浪费时间,不如跟我去拿炸鸡,咱们到天台去换换脑子。”
他笑着朝着林听挑了挑眉,一脸怂恿的模样。
“只有炸鸡吗?”林听抬了抬眼。
这就是同意了。
南枝一下子笑了出来:“怎么可能呢,”他含着气声说道,“双拼的炸鸡,辣年糕,两杯可乐还有一份泡菜。”
南枝越说笑意越浓,他趴在桌子的另一边,歪着头与南枝对视:“不会亏待你的,你要是有别的什么想吃的,咱们现在订也来得及。”
他趴了还没有一分钟,就见林听忽的一下抬起头来,林听向着门口的方向歪了一下头,接着快速又短促的说了声:“走。”
南枝乐呵呵的跟着林听跑了出去,他们拿上了炸鸡,躲着巡回检查的老师上了天台。
这是一栋偏欧式的学校,高大的拱门前是四根灰白色的立柱,浮雕花纹蜿蜒而上,支撑着沉重的三角形的房檐。
整个学校都被打扫的很干净,除了这个少有人来的天台,去年秋冬之际落下的枯叶被风卷到了这里,在这里过了一个带雨的冬春,现下已经破碎。
天台就像一个几十年都无人理会的破败花园,斑驳的墙漆大片脱落,水汽顺着缝隙钻了进去,被泡透的墙壁变成了麻风病人的脸,晴日一晒变得很脆,指尖轻轻一碰,便会掉落,露出墙漆后的水泥。
栏杆也生锈了,只能看见零星的原色,林听垫了一张纸,手肘撑在栏杆上,在这里能看见整个校园,茂密的海棠树后藏着活跃的篮球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