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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他跟着下了车,越过车顶喊道,“你们来之前回家了吗?药带着了吗?”
头发遮住了林听的脸,只能看见一双微微紧抿的唇,林言快步绕过了车身,走到林听身前,未熄的屏幕直入眼底,上面是好几条没来得及恢复的信息。
谷粒多:用这幅画做奖励好不好?
谷粒多:诶你什么时候生日?送给你做生日礼物怎么样?
谷粒多:啊不行太应付了,这幅画做奖励,我再画一副给你做生日礼物
谷粒多:就这么定了
潮湿的风糊在人脖颈上,林听看着不断弹出的信息,没有精力去回,手机跟着手一起打颤,他抖的很厉害。
他们一家来的太过匆忙,并没有备着足够的药,林听没有说话,只兀自平复着呼吸。但林言也已经明了,他猛地一拍额头,心里懊恼了一句,他小心的将林听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隔着衣服贴在肚子上,像小时候那样给人暖着。
林言希望这点热意能给林听一丝安抚,他说:“今晚吃药了吗?”
没有,林听摇了摇头,他这次没有记错,他本来打算回家之后再吃今晚的药,他定了一个闹钟,在手机没电的时候错过了,但是事出突然,就算是闹钟照常响起他也得错过,他连家门都没踏进半步。
看着林听摇头,林言有一点慌,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手,指腹不停的摩挲着林听的指节,他说:“那怎么办?我记得这药不能随便停的是不是?你少吃一次可以吗?会不会有什么戒断反应?要不要现在给你挂个号开药?你撑得住吗?”
攀比是真的,但一起长大的情谊让他的关心也没法作假,林听变成今天这个药不离手的林听也有他的一份,林言曾眼看着林听走向深渊,回忆袭来,他也跟着发抖,他害怕那样的过去。
也许是林言抖的太厉害,林听抽出了被紧握住的手,反手捏住了林言的指节,他将手机暂时息屏,抬头向着林言浅浅一笑。
校门口的灯光落进他的眼睛,被风吹出涟漪,没能弯成月牙。
“没事,就算现在挂号也是挂明天的号,少一次就少一次吧,不会出太大的问题。”他安慰林言,像是也在安慰自己,他知道林言害怕,他也同样害怕。
明州的初春星星很多,即使有路灯遮挡,天上依旧能瞧见浅淡的银河,风带着薄云穿河而过,拂乱了一片星。
林言不太相信林听的话,但也别无他法,他挣脱了林听微凉的手,重新包了起来,继续贴在肚子上,用拙劣的办法传递担忧。
“那还去吃饭吗?”林言说,“要不要回家睡觉?已经很晚了。”
已经很晚了,医院里还是没有半点消息,手机自始至终都安安静静的,别说是电话,就连一条短信都没有。
林听的脑袋里像是装了一团四处滚动的乱麻,缠绕着神经,每一根都在吵闹不停,连续的坐车坐飞机,坐得他的腿很不舒服,他不想回家,也不想睡觉。
“去吧,很久没来了还挺想的,”林听将手抽回来,跺了下脚,他看着熟悉的一中大门,旁边的街道却充满了陌生,“就是不记得地方了…你带路,我请你。”
天还黑着,雨下个不停,明州的耀眼银河连不到齐州来,画布已不见一点空白,今夜谷寓清画的很顺畅。
他将画笔扔进水桶,伸了个懒腰,僵硬的肩颈发出一串咔响。
呼吸灯再没亮过,闲聊断得突然,谷寓清拖着满身疲惫将自己摔在床上,他打开了那个被他冷落了一个晚上的对话框,商周密集的信息刷不到尽头。
一小部分是在问候他的幽会,另一小部分是在控诉他的失联,一大半还是在耍酒疯,其中有几个长达六十秒的语音,谷寓清连听都没听。
他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又猛地翻身下床,他没有穿鞋,光着脚走到了落地窗前,寒气犹存的凌晨裹挟春雨,给画中的背影添了一丝寂寥,谷寓清靠在落地窗上,一手环绕腰际,一手扶着画架,指尖轻轻触碰,蹭到了未干的颜料。
那是一个渺小的光点,被他蹭出了一条尾巴,像一颗不起眼的流星,没入天际也无人知晓。
背影背影堕入黑暗,却又迎着光。
雨砸在背后的玻璃上,隔着纱窗落在谷寓清的肩头,他鬼使神差的将这幅画拍了下来,又鬼使神差的发了出去。
谷粒多:[图片]
谷粒多:奖励
谷粒多:好看吗
发完他便回了卧室,再次将自己摔在床上。
这一摔摔出了浓浓的睡意,谷寓清拉过被子,胡乱的将自己裹成了一个茧,眼皮沉得抬不起来,灯都没来得及关。
但就在谷寓清快要睡去的时候,裹在被子里的手机突然贴着他的腰开始震动。
茧被惊醒,谷寓清咕哝着抱怨,将自己和手机都解放出来,商周两个大衣激得他直翻白眼,他愤愤地将电话挂掉,手机一扔,闷头接着睡去。
可商周却像是催命一样,一通接着一通,非要把谷寓清叫醒不可,谷寓清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坐起来,按下接听键时简直面如死灰。
“你最好有事。”他无神的望着空气里摇摇欲坠的尘。
“你才是最好有事,”商周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明显的醉意,“你给我发的那个什么什么奖励?那是谁?那不是你的幽会对象吗?你画的林听你发给我干啥?而且这画上是不是还少了个你啊。”
谷寓清听着蹙了蹙眉,他拿下手机一看,果真是发错了人,谷寓清瞬间有了一种这幅画被商周玷污了的感觉,他不自觉的啧了一声,他说:“真是给你占便宜了。”
商周收了声,大着舌头问:“什么便宜?”
谷寓清仰身躺在床上,抬臂遮住了眼:“这幅画林听还没看到呢,反倒让你抢了先,这不是占便宜是什么。”
他声音都染了笑意,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商周听着他的声音酒都醒了一半,他从沙发上坐了起来,蹬掉了身上的毛毯,舌头都捋直了。
“真新鲜啊谷老师,”商周翘着二郎腿,一脚踩在茶几上,“吃饭的时候不还说我是死gay,怎么这么快就要加入啦?哎你说我是不是得拉一条横幅欢迎你一下,快说说,你怎么就把自己掰弯了呢?”
“别乱放屁,”谷寓清翻了个身,渐浓的笑意藏进了被子里,“性取向这种东西又不是我说算的,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喜欢男…”
“噢你承认了!”商周雀跃的将人打断,接着又变得正经,“我就说你小子不单纯,我可跟你说啊,我们听听可是个瓷娃娃,一碰就碎的那种,你可得给我小心护着,我们听听可有强大的娘家人。”
谷寓清再次啧声,他说:“你是不是追过他?”
商周登时哑声,十分不自在的嗯了一声:“读研的时候。”
谷寓清突然笑了出来:“他拒绝你了?”
商周也啧声,再一次十分不自在的应声,电话那边的笑声好似带着嘲讽,商周耷拉着声音,想要给自己找补一下面子,他说:“你不该把我当情敌吗?”
笑声更大了,谷寓清说:“你算哪门子的情敌,你都被拒绝了诶。”
这话跟把箭似的直戳人心,商周跟着干巴巴的笑了几声,揉了揉躺乱了的刘海,他听着谷寓清的欢喜,蓦地叹了口气,正声说:“上学那一阵追林听的人很多,但他一个都没答应过,我以为我能近水楼台,但他拒绝我比拒绝别人还要干脆,当时林听说不是我的原因,是他自己不适合谈恋爱,他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恋爱对象。”
谷寓清所认识的林听,就像是今夜画布上的那颗流星,没在天穹或许毫不起眼,却能一下子闯进他的眼睛,很耀眼,耀眼到让他看不见旁的所有,谷寓清只需要林听的一个笑,那个笑足以将他的整个世界点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