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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行,”林听舒出一口气,抬脚躲过了绿茵场里飞来的足球,“我退学是因为我前男友,不过当时已经分手一年多了,他突然来学校找我,说要复合,我不同意,他就在学校的告示栏里贴情书,在宿舍楼下拉横幅,还在论坛里发我们之前在一起的照片,说一些自我感动的恶心的酸话,可能看热闹的人是觉得挺浪漫的吧,毕竟他表现的这么痴情。”
林听说着,不自觉的皱紧了眉头,心率回升,口袋里的拳头握不住,手在微微发颤。
谷寓清也蹙起了眉,他问道:“学校保安呢?不管吗?”
林听摇摇头:“他只是缠着我,并没影响到别人,也没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来,保安能做的也只是把他赶走,但学校一直是开放的,谁都能进来。”
林听的眼尾水润润的,像是聚了泪,却没有掉下来,只将一双眼睛变得有些委屈,谷寓清抬起了手,想贴一下林听的脸,但手到了半空却猛然调转了方向,捏了捏林听的耳垂。
这一丝丝的安慰被林听放大,他歪过头,夹住了那只手,搁在颈窝里蹭了蹭,闭眼的一瞬间委屈溢了出来,那泪却依旧含在眼眶里。
“报警了吗?”谷寓清任他夹着。
林听摇摇头,把手松开了,他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低着头,一语不发,回忆被骤然撕开,漩涡一般将他吞噬,他需要缓一会儿,他需要从漩涡中脱离。
掌心还有未散的温热,指腹上还残留着柔软的触感,谷寓清也没有再问下去,只陪着林听一圈圈的走,在人偏离跑道的时候伸手将人拉回来。
倒着走容易脚疼,林听动了动脚踝,转过身来与谷寓清并肩,二人的影子再次分开,却又有一部分黏连。
“这点事情不值得我退学的,”林听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很近,“其实最后报警了,我前任报的警。”
高压钠灯骤然熄灭,枫杨林拂动晚风,化成了一片诡魅黑影,整个操场都隐在黑暗中,四散的人三五成群,清爽的笑声穿透低声呢喃,但谷寓清只能听见林听,哪怕只是清浅的呼吸声。
“我伤人了。”
即便耳边风声不断,谷寓清依旧听的很清楚,他看向林听,黑暗中的人似乎没什么表情,呼吸的频率没有半点变化,林听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但没人知道在他说出口的这一刻,过快的心率倏然恢复如常,紧握的手慢慢松开,指尖都是湿的,风变得清凉,每一口呼吸都变得清透。
第8章 初次分别
林听对谷寓清的好感由那张画而来,它像是一束突破黑暗的光,驱散了林听周围的阴霾,在那个漆黑湿冷的雨夜送来熨帖心口的暖意。
他不想辜负这份好感,也不想辜负这个还不太熟悉的朋友,或许他以后会后悔,但在这一刻,他很想把自己完全剖开,剖给谷寓清看。
可是变故陡生,林听本想与谷寓清彻夜长谈,但现在他却坐上了飞往明州的飞机,小窗外是明灯不灭的的机场,飞机跑道上的指示灯像是要连上天去,林政红了眼圈,卓清麦正在轻声宽慰。
两个小时前,林听还与谷寓清走在操场上,看着灯火通明的宿舍楼,以及不远处彻夜不灭的图书馆,风穿枫杨,那边的篮球场还有人在摸黑投篮。
他只将自己剖开了一小点,血还没有流出来,正要继续,就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给堵了回去,林听接了起来,那边是林政严肃又哽咽的声音。
“你奶奶出事了,”林政说,“你在哪?我和你妈妈现在去接你。”
林听心里咯噔一下,紧接着涌上一股很不好的预感,他机械的报了地址,抬步就往大门走去,谷寓清紧跟在他身后,听着他对着电话不断地应声。
衣摆翻飞,林听走的很快,操场离着大门并不远,他出去的时候林政的车已经停在门口。
车灯闪了两下,林听扬手示意,他弯腰钻进后座,落下窗户跟谷寓清匆匆道别。
车发动的很快,他连道别都没能完成。
ing:抱歉
ing:明天可能不能请你吃饭了,家里出了点事,有点…
第二条信息还没打完,谷寓清已经回了话。
谷粒多:没事
谷粒多:家里的事要紧
谷粒多:正好我能有更多的时间去挑一束花,我争取挑一束配得上你的花
谷粒多:或者你喜欢什么花?发给我
他打字好快,将林听的解释打断的彻底,路灯透过防窥膜变了颜色,车窗的影在膝头不断地变换着形状,憋了一天的雨终于落了下来,林听猛地回头向后看去,但车早已驶出很远,别说是谷寓清,就是D大的校门也模糊成了一个雨中的点。
ing:看你喜欢
ing:带没带伞?
雨丝变得稠密,逐渐有了倾盆之势,天窗上迷潆一片,雨水砸下来又极速后退,昏黄的路灯无力的照着沉寂雨夜,朦胧夜色被雨水描摹诡秘。
谷寓清没有回复,林听便一直握着手机等,他看着街道退去,静谧的车里放着沉闷的钢琴曲,和着雨滴,平添了几分压抑。
“你奶奶脑溢血,现在正在抢救,”林政紧握着方向盘,双目一瞬不瞬的盯着前方的路,“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晚。”
林听扭回头来,看向后视镜里的自己,他看着自己点了一下头,听见自己轻轻嗯了一声。
他像是掉了魂,无措的与林政在后视镜里对视了一眼,依稀灯光下,他隐约能看见林政眼中的血丝,以及那覆在血丝上的,摇摇欲坠的泪。
林听瞳仁一颤,心底猛地一沉,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面对死神。
飞机正在滑行,航站楼隐在雨帘后,突然的加速带来强烈的推背感,机舱里的灯渐次熄灭,林听歪头靠在窗上,轻轻合上了眼。
“要不要毯子?”卓清麦碰了碰他的手,林听一睁眼,便看见了抱着毯子走来的空姐。
他摇了摇头,说:“给我爸要一个吧,我就是养养神,睡不着。”
卓清麦没再坚持,只嘱咐林听不要忘了关机。
林听点头应下,摸出手机检查,屏幕果然亮在眼前,左上角的信号标识正在慢慢减弱。
他正要按下关机键,手机却突然在手中震动,迟来的消息条弹了出来。
谷粒多:手机刚刚没电了
谷粒多:我到家了,洗了个热水澡,你登机了吗?
机舱里很暗,手机的光映在林听脸上,空姐正从前面走来,眼含笑意的看着这片光亮,林听抱歉的笑了笑,指尖飞速点着键盘。
ing:要关机了,落地联系
他按下发送键,空姐恰好走到他身边,他连忙按下关机,向着空姐扬了扬黑屏的手机,空姐笑着说了声谢谢,并询问林听需不需要毛毯。
林听说:“请给我父亲一个,谢谢。”
林政撑着头,双眼紧闭,也不知睡没睡着,卓清麦从空姐手中接过毛毯,极为轻缓地给林政盖上,接着她回过头来,凑到林听跟前,低声询问了句:“跟谁聊呢?”
林听也压低了声音:“朋友,”他指了指窗外,“刚刚D大门口那个。”
“同学吗?”卓清麦接着问道。
林听摇摇头:“不是,刚认识两天,就是他捡了我的琴盒,我说明天要带他回家吃饭来着。”
卓清麦了然,极轻微的点了下头:“那得推推了,这次回老家不知道要待多久,对了你的课呢?都推了吗?”
林听说:“还没,落地就很晚了,等明天吧。”
飞机冲上云层,如星般的灯光顷刻不见,遥远的灰蒙此刻近在眼前,仿佛伸手便能触及,机舱里亮着几盏阅读灯,在这沉重又肃穆的夜里竟显得有些温馨。
林听说着睡不着,但困劲儿却来的很快,他本来只是闭目养神,却没想到这一睡便睡到了飞机落地,睁眼时飞机已经降落明州机场,林听看着突显在眼前的陆地愣了一会。 ', ' ')